曲一弦偏跟听不懂他语气里那点风雨欲来的危险,嬉皮笑脸地问:“都到门口了,不请人进去坐坐?”
傅寻听着觉得好笑:“你到我门口时,我请你进来坐坐了?”
曲一弦满头问号:“扯我干什么?我能和姜允一样吗!”人姜允对他那点企图,全写在脸上,就差直接问他“你能不能多看我一眼”了。
“不一样。”傅寻闭上眼,冲锋衣外套兜住脸之前,他声音含糊,跟咬了根烟似的,道:“你都没份,她算什么?”
啥?
曲一弦没听清。
她转头,往副驾看了一眼。
妈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就睡了,小心遭天谴!
——
车快到盐湖时,先进小镇。
说是小镇,也是近两年旅游业大热才发展起来的。房屋和街道都稀稀拉拉的,过了主干道,沿途连半个人影也难见到。
天气和曲一弦预料得相差无多,进了镇,跟穿过了一层雨幕,挡风玻璃上淅淅沥沥地落了不少雨点。
南江雨季时,整一月恨不得有三十二天都泡在雨雾里。不论下不下雨,天阴着,屋顶上始终压着一片厚厚的棉絮。等下起雨,又跟天池水干涸了似的,只落下牛毛细雨,初时落在身上无知无觉,淋上一会,眉睫头发全沾上了雨丝凝成的水雾,一颗颗,比水汽还朦胧。
和南江的雨不同,西北干旱,一年之中下雪都比下雨勤快。这里的雨,是真枪实弹,一点一滴清晰分明。从酝酿到降落,都是区域式的,生怕下多了。
她抬眼,瞄了瞄堆叠在半空跟水墨画似的云层。垂下眼,拿起对讲机通知姜允:“茶卡盐湖快到了,你收拾下东西,准备下车。”
姜允用袁野的手台给她回了句:“我知道了。”声音闷闷的,听上去像是还在介意傅寻跟她换车的事。
车进景区。
茶卡盐湖的景区门口就有大片停车场,即使天气阴沉有雨,仍停满了从各地来的旅游大巴和车队。
曲一弦挑了个空位,停好车。
转头见傅寻还在睡,正犹豫是由他睡还是叫醒他,姜允撑着伞,敲了敲曲一弦那侧的车窗。
曲一弦干脆开门下车。
姜允握着伞柄抬高,把曲一弦遮入伞下:“袁野说茶卡盐湖对浙江户籍免费,我过来拿身份证。”
她抬抬下巴,示意后备箱:“我放行李箱里了。”
姜允拿了身份证,趁后备箱关上前,往副驾看了眼,嘀咕:“傅先生又不下车啊?”
他又不是来旅游的,下什么车?
不过这话没必要和姜允说。
“可能对这些景点没兴趣吧。”曲一弦把伞递给她,给她指路:“你沿这方向,走到尽头。出了停车场,就是景区的售票口。”
雨越下越大,曲一弦站在后备箱敞开的车门下,跟个老妈子似的叮嘱姜允:“你一个人,自己注意安全。快出来前给我打电话,我接上你一起去吃午饭。”
——
袁野坐在车里,酸溜溜的。
他这几年除了给小曲爷做搭档当副手,还是她房东呢,也没见她这么体贴关怀,殷勤备至的。
似是察觉到袁野的视线,曲一弦送走姜允后,目光一转,直接落在了斜对面的牧马人上。
袁野的心一提,眼看着曲一弦关上后备箱,也没打伞,抬步迈了过来。
曲一弦上车后坐的副驾。
几步远的距离,她的冲锋衣外套已经淋湿了肩头。好在防水,不然这种天气,衣服拧不干晒不干,一件件渗下去,穿着肯定难受。
袁野也不说话,默默地递上整盒纸巾等她擦干。
他没了平时咋呼的劲,曲一弦反而有些不习惯,擦肩头时,分了个眼神觑了他一眼:“怎么哑了?不就姜允半夜敲了傅寻的门嘛,我都帮你问了,就开个葡萄糖的事。”
袁野跟个小哈巴狗一样,抬眼时,眼角折出一道褶子,看上去委屈又无害:“你是帮我问的,还是自个儿问的?”
曲一弦“嗯?”了声,没明白他的意思。
袁野昨晚憋了一晚,翻来覆去得睡不着。等到这一刻,她又是无关紧要,一副什么都不打算跟他说的样子,脾气顿时就上来了。
“曲爷,不是我说你。这几年,我们不说出生入死,但并肩作战的情谊总是真的吧?你什么都瞒着我,我真的怪难受的。”
曲一弦擦肩头的手一僵,她抬眼,看向袁野。
他嬉皮笑脸惯了,曲一弦很轻易就能分辨他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什么时候是在开玩笑。眼下这情况,一看就是前者。
她终于良心发现,好好地反思了一下——她最近是不是太忽略这个小朋友了?
袁野其实不怎么适应和曲一弦说正事,他更习惯说正事的时候还和她插科打诨。只不过今天时机合适,还是得严肃起来好好沟通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一脸肃容:“小曲爷,你昨晚吃饭前怎么跟我说的,你还记得吧?你让我数着,看姜允一顿饭能偷瞥傅寻多少次。”
“我数了,没超过十次。全是傅寻说话时,姜允自然又礼貌的注视。倒是你,看了十几眼,跟迷障了似的。”
曲一弦震惊。
她有看傅寻这么多眼?这双眼看来是管不住了,找个时间剜了去。
袁野见她不吭声,继续道:“你以为我是为了姜允半夜去敲寻哥的门睡不着吗?我平时沾着枕头就睡,怎么半夜了还没睡着,你不想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