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叼得动的。”傅寻举例,“我丢过玉扳指,羊脂玉玉镯,有个它很喜欢的鎏金彩瓶,搬不动,就天天钻里面睡觉。”
曲一弦没察觉傅寻这是在和她玩文字游戏,听得叹为观止“这小东西,日子过得比我还好啊。”
她拿起勾云玉佩,擦了擦云纹,小心装进绒布里递回去,笑得温柔又无害“我不信它还能有双透视眼。”
她本以为发现勾云玉佩是件大事,傅寻就算相信她的那番说辞也少不了仔仔细细地盘问。但没有,他只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就相信了。
好像找回勾云玉佩只是一件比今天不起风沙稍微重要一点点的事。
她心里有疑问,表情也不显轻松,斟酌了片刻,仍是没管住嘴,问道“玉佩找回来,你好像并不重视。”
傅寻在她左手边坐下,隔着屏风,隐隐能看到前面晃动的人影。他低头,优雅地呷了口茶水“现在还不到轻松的时候,你应该察觉了,有人在背后起水。”
“是。”这也是她为什么果决地选择把勾云玉佩交给他的原因。
但凡会闹得满城风雨的事,背后没人推手,她打死也不信。
“东西先收起来。”傅寻放下杯子,示意了下前头攒动的人影。
他一副铁了心要她保管的架势,令曲一弦无奈之下,还是先把玉佩收了起来。确定了这是真品,她都没敢下手重拿,连放回内衬里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磕着硌着,赔不起。
“下午,让袁野回一趟西宁。去你买玉佩的那一家,看看店还在不在。如果在,得找人盯着,看看上门的是裴于亮还是权啸。”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的肃杀之意饶是曲一弦也听得浑身一凛。
她抬眼,对上傅寻清亮的眼神,微微一顿“你怀疑这个推手是权啸?”
“不是怀疑。”傅寻说“就是他。”
权啸要是不跑,傅寻可能对这么个小角色还没什么印象。可他跑了,还是在这么敏感的时期,想让人不想都不可能。
他习惯性看事情不止看表面,而是更深更远地看到更遥远的以后,曲一弦没留意的地方,他恰好,一个不漏。
他的手指在茶碗盖上沾了点水,在桌上写了个“沈”字。
他的字和他这个人一样,带着隐藏锋芒的锐意。
曲一弦只看了一眼,脑中毫无头绪的线头瞬间有一双手推动着牵引着,一环一环搭扣上了锁链。
沈芝芝!
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活在权啸的讲述里,她是架在权啸和裴于亮之间的桥梁,相比裴于亮这位“老雇主”,权啸和她的关系更牵扯不清。
那怎么能忽略掉,她在这中间的作用?
她的死,足以说明她牵涉其中,泥足深陷,到了不得不被人解决的地步。
她重新琢磨着傅寻刚才的那番话。
权啸是幕后推手,况且他还是个惯犯,曾经为了金瓯永固杯,指使沈芝芝仙人跳,搅得西城鉴定所退出敦煌的古玩市场。
那这次有没有可能,也是同样的情况?
权啸为了勾云玉佩,指使沈芝芝接近裴于亮,趁机偷走了勾云玉佩?
可是说不通啊……
玉佩怎么会流落到西宁的莫家街,又被当做不值钱的劣质玉卖给她了?
曲一弦确定自己只是随机事件,如果不是她当晚心血来潮去逛古玩店,这枚玉佩指不定现在到了谁的手上。
细枝末节太多,曲一弦一时想不透。她抬腕看了眼时间,见已接近三点,没再耽误“我先送姜允去鸣沙山,你和袁野是继续留在伏叔这,还是回酒店?”
“酒店。”傅寻跟着她起身,“我去叫袁野。”
到了酒店,兵分两路。
曲一弦先送姜允去鸣沙山。
“鸣沙山的日落很有名,你要是看日落,得在鸣沙山待到八点……”
话没说完,姜允打断她“我对日出日落的没兴趣。”
“行,那就老规矩。你想回来了,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接你。”曲一弦在路边停车,看她收拾东西下车时,叫住她“你相机,做保护措施了吗?”
姜允怔了下,隔了半秒,摇摇头“没。”
曲一弦笑了笑,善意提醒“我建议你干脆放在车上,没做保护的相机容易进沙子。”
姜允犹豫了几秒,摇摇头“我还是带着。”
曲一弦点点头,轻飘飘来了句“也是,毕竟是吃饭的家伙。”
姜允没听清,等她再问时,曲一弦弯唇一笑,轻声说“注意安全。”
姜允眉心微蹙,见曲一弦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她颔首,背起她的双肩包离开。
过了马路,她左转进了景区门口的小卖部买水,透过木棍支起的木窗掀开挂在货架上的遮阳帽往外看了眼。
曲一弦的车还停在树荫下没走。
她看过去那一眼,似和坐在车里的人视线相对,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刺激得她背脊一凉,敦煌午后的暑热里,她愣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姜允赶紧松手,放下遮阳帽盖住自己。
心脏还嘭嘭跳个不停,她头皮发紧,从冰柜里拿了瓶冰的矿泉水,付了钱。喝了几口后,她靠着窗,又掀起遮阳帽的帽檐往外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