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弦转头,看了眼窗外。
有车队回来的声音,引擎声隐在风沙中,嗡嗡轻响。
她抬眼,目光落在车窗倒影里的傅寻“你别睡,陪我坐会。”
头一回,她觉得夜晚这么难捱。
像是等不到天亮。
“不睡。”他的声音忽然近了。
曲一弦看见他靠近,伸手轻捏住了她的后颈。他的指腹温热,像拎貂一样轻捏了捏她的。
就像是被抓住了命门,她浑身酸软,顷刻间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她闭上眼,往后去蹭他的掌心。
不那么明显,又真真切切。
傅寻的手指一僵,眼眸里的光像是被谁举着火把点亮,星星点点,全是光芒。
“我有点害怕。”她声音压得很低,“我怕再面对江沅的亲人。”
“被迁怒,被羞辱,我都能理解。我心高气傲惯了,不服的时候也想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刚留在西北那年,整夜噩梦,做梦都想把江沅带回去,带回她的父母跟前,让她认错。”她一顿,再开口时,声音更轻了“一年找不到,又找一年,跟无头苍蝇一样,只知道一遍遍走可可西里,走我们去时的那条路。可这么久了,我知道,找不到了。”
那些梦就像是埋在酒窖里的烂菜罐子,闻着有酒香,可实际一文不值。
“江允失踪了,就像噩梦重演。”
她转头,看向傅寻。
黑暗中,她的眼睛里似有星光,里头倒映着一条银河,星辉璀璨。可那些星辉,渐渐的,一颗颗熄灭,只余星点的灯火,苟延残喘。
“不用着急。”傅寻的指腹摩挲着她耳后那寸柔软的皮肤“这次我在这,谁也不能从你的手里抢人,阎王也不行。”
你就是阎王。
曲一弦弯了弯唇,缓缓闭上眼。
一瞬间,疲惫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这些天,她太累了。
真的太累了。
曲一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再醒来时,天色昏寐,弥漫了整个清晨的雾,朦朦胧胧的。她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像是回到了南江的雨季,整天整天的下雨,天色无论是清晨还是黄昏,永远都是一个天色。
她蜷在座椅上,懒洋洋得不想动。
主驾的座椅被放低,拉远。
她的身上还披着傅寻的外套,全是她的体温。
短暂的意识放空后,曲一弦抬眼,透过后视镜往外看了眼。
这一看,她彻底清醒了。
傅寻和顾厌正在说话。
营地里安静得只有风声,连风都安静了以后,便是年轻男人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车门被推开的刹那,顾厌的说话声一止,背对着巡洋舰的两个男人齐齐转身,看了过来。
曲一弦下车洗漱。
她漱着漱口水经过两人身侧,从后备箱里拎了瓶矿泉水,一切从简。
洗漱完,她闲不住,又拎了备用油桶给油箱加油。
营地里的车队还在沉睡。
她看了眼时间,终于忍不住问那边两位男人“你们聊什么呢,能不能捎我一个?”
顾厌没接话。
傅寻说“我在咨询犯罪未遂的官方流程。”
“犯罪未遂?”曲一弦纳闷“替谁咨询呢?”
傅寻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替自己。”
曲一弦一大早的脑子没转过弯来,正要顺口接着往下问,余光扫到顾厌苦笑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手里还剩半瓶的矿泉水二话不说直接砸向傅寻。
她的手劲不小,这不留全力的一砸,饶是傅寻伸手去接,虎口也被震得发麻。
他低声笑起来,小声低低沉沉的,像午夜的小烟嗓,性感又撩人。
曲一弦顿时气不起来了,她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耳朵,扫了个眼风警告他“正经点。”
傅寻改口“我替自己问的裴于亮,哪里不正经?”
跟她玩文字游戏?
曲一弦勾勾唇,半分不让得怼回去“误解您了真是太抱歉了,谁让你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长得正经?”
被吵醒的某领队,睡眼惺忪地揿下车窗“小曲爷,你一大早吃呛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