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条路行不通,矛盾先铺垫着总不会错的。你瞧那个板寸,年纪也不小了,还跟叛逆期的青年一样,目光短浅还容易冲动。平时看着不说话,一激怒就跟个狮子似的嗷嗷叫唤,这会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得意地奚落我呢……”
傅寻笑:“物资有限,裴于亮又是叛逃,自绝了后路。不止要小心通缉他的警方,还要防着你反水陷害,能管江允吃饭已经很仁慈了。你不了解他,我也不了解,但我们都得记着沈芝芝的教训,连跟过他的女人他都能这么残忍,何况是挡着他生路的我们。”
曲一弦曲指,轻挠了挠他的大腿:“你是说物资共享这事不实际?”
“不实际。”傅寻顺手把地形图放到挡风玻璃后的仪表台上,不着痕迹地轻扭过曲一弦的下巴,示意她去看前侧车窗:“看玻璃倒影。”
漆黑的车玻璃上,捧着碗的尚峰鬼鬼祟祟地往这看来。
曲一弦嗤了声:“这狗腿子。”
她抬腿,横跨过中控台,坐进傅寻怀中。
逼仄的驾驶位加了一个她后,拥挤得没有一丝空隙。
傅寻往后调了调座椅间距,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裴于亮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他宁愿舍弃你这的便捷,不惜涉险多绕远路也要到达国界线。这个局他谋划了这么久,不至于连物资补给这么重要的事也没想到。这条路上,他一定掐算着位置储存了物资,你费多少心思也没用。”
他倾身,展开那张地形图递给她看:“我是尾车,盯着我的人少些。一路过来,我留心记了路和地形。”
傅寻指了指鸣沙山那座大沙山:“这里是裴于亮的设伏点,按他这几顿餐饭的配置,这条路上应该还有几个预先准备好的坐标点,或设陷阱,或储存了物资。你觉得你是在挑起矛盾,裴于亮也许也乐于看见你挑起矛盾。”
“乐于?”曲一弦不解:“他不该最怕车队不和,窝里斗能有……”什么好结果啊。
她忽然想到什么,及时住了嘴。
这几人,全是半路搭伙合作的,哪能算一窝的?
板寸和尚峰并不全听他的,他们原先一直跟着自家老大听权啸的。权啸背信弃义在先,老大叛变在后,他们这才跟着易主,被裴于亮使唤。
想明白这点,曲一弦也不意外傅寻会有这种推算了。
这一路山高水远,裴于亮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会愿意带着那么多累赘拖累自己?越靠近国界线,物资补给就越有限,他怕是恨不得曲一弦能和板寸尚峰吵起来,闹个两败俱伤。
傅寻见她反应过来了,那双眼,含着笑,越发黑亮。
相比之下,曲一弦就显得沮丧多了:“那裴于亮如果打定主意不愿意横生枝节,趁补给这事给顾厌报信不就行不通了?”
现在看来,连补给物资都无法奢望了,何谈报信。
“物资共享不实际,眼下这样,裴于亮估计也不会愿意让我们去城区补给。”曲一弦拧眉,有些不太乐观:“巡洋舰没油了,难道上裴于亮的车?”
那太被动。
别说引裴于亮去军事要塞了,她就是想多走一步的自由也没了。
“按原计划。”傅寻指点她:“先抛一辆他们的车,缩减可用车辆。”
“补给这事得看运气,你明天下午留心些,探探尚峰车上还有多少可用物资。如果物资不多,说明离裴于亮下一个补给点很近了。”
“你得想方设法,让他去不了补给点。当然,也别太刻意,裴于亮精于算计,未必看不出这点小伎俩。你有二心这事,他知道,也有一个容忍的范围,超出范围可就得不偿失了。”
正事聊到这,也差不多了。
傅寻揽着曲一弦的腰,微抬下巴,指了指储物盒里的那包香烟:“给我点根烟。”
曲一弦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凑到他唇边,见他拿起打火机,十分上道地往方向盘上一靠,挡住尚峰的窥视。
那张地形图,被她三两下撕下,盘卷起一角,凑到那簇火焰上,燎上火。
待它快烧至灰烬时,随手扔进铺了一层水的烟灰罐里。
她做得太熟练,傅寻看着,忍不住低笑:“有烧纸的习惯?”
曲一弦看着那张地形图烧了个干净,才道:“你不该问我有没有坐男人大腿的习惯?”
她笑眯眯的又坐近了些,问:“会不会表现得太刻意了?”
她问的是在裴于亮和他眼线前刻意表现的情侣人设。
傅寻微偏了头,窃窃私语般,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不会,还差点火候。”
曲一弦很配合地虚心请教:“什么火候?”
傅寻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略敏感的耳朵,有些难以控制的发痒。
他说:“情难自禁。”
曲一弦一笑,微偏了偏头,拉开寸许距离。指尖就这么缠上去,拎了拎他的衣领,学他压着声,暧昧道:“你想得美。”
她一字一顿,跟故意撩拨一样,咬字的顿挫都带了上扬的尾音。细听之下,隐约有那么几分像撒娇。只是“撒娇”这词放曲一弦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曲一弦还等着他回招呢,不料腰间一紧,他拥上来,低头埋在她的颈窝里闷笑了两声。
那笑声低低沉沉,跟咬耳朵似的。
她不自觉地也跟着勾起唇角,漾起抹微笑。
——
尚峰实在没眼看了,喝完最后一口蔬菜汤,他摇头晃脑地捧着碗回去,见裴于亮,板寸,甚至连江允都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嘀咕道:“我就跟你们说了吧,这两人聚一起能有啥事,打情骂俏,伤风败俗……”
裴于亮哼笑了一声,不怎么相信:“你看清楚了?”
“都坐腿上去了……”尚峰怕背后说人被听见,扭头回看了一眼。再开口时,音量低了不少:“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看着的的确确是在热恋。江允不说在环线时,两人就同住一屋,暧昧不清了吗,我瞧着就是这么一回事。”
闻言,裴于亮没再继续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