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再跟你算账。”
话落,他差使板寸去尚峰车里搬物资,正欲给曲一弦赔个罪,再探探口风。余光瞥见傅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车辙印看,心下咯噔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傅先生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傅寻抬眼,没什么情绪道:“看来这里,挺热闹的。”
——
清算完物资后,趁天色还早,继续赶路。
裴于亮照旧带着江允搭乘巡洋舰,起初还顾虑着傅寻那句似是而非的话,没主动搭话。等车绕过一座山头,视野里一马平川,无遮无挡时,他放松了些,问起曲一弦去五道梁有没有什么收获。
曲一弦边调整车速,边回:“五道梁路口设了关卡,沿路查行驶证和驾驶证。”
裴于亮刚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捏着江允肩胛骨的手劲一重,直听到江允闷哼一声,才发觉自己反应太大,立刻松了手,往后倚住椅背,不动声色地追问道:“那你也被查了?”
“查了。”曲一弦瞥了眼后视镜,目光和裴于亮隔空一对,似笑了下,说:“没带驾照被罚了一百,还被教育了一顿。”
不等裴于亮再问,曲一弦又说:“我带线这么多年,从没犯过这么低级的错误,以后也不好意思再往外说零违章了。”
裴于亮留意着她的表情,从眉心,到眼神,再到她的唇角,仔细地分辨着她表情里与平时不同的细小差异。
但意外的是,她说话的反应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差别。
他垂眼,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咬进嘴里,含着烟,他的声音含糊,有些难以辩清:“进城后没再遇到事?”
“进城后没有,倒是进城时……”她故意一顿,咬着字,慢条斯理道:“出了点意料之外的事。”
第90章
裴于亮闻言,唇角挂住笑,但那笑意浅浅的一层,只浮于表面:“哦?什么事?”
曲一弦往后视镜里瞥了眼,目光正好和他渐冷的视线一撞,“裴老板还能不知道?”
她也懒得装诧异,语气平淡无奇,只含了丝嘲讽,凉声道:“进城时遇到关卡,不是你指使的尚峰拿刀威吓我?”
“要是换一个心理素质差一些的人,在那帮沿路盘查的交警面前露了馅可怎么是好?我失信事小,要是就这么暴露了裴老板的行踪罪过可就大了。”她一笑,眉目生辉,连那话里令人不适的嘲讽都被淡化了不少。
裴于亮故作不知:“有这样的事?”
曲一弦没接话。
这种大家心里都门儿清的事情,也不是他演技好就能揭过去的。
显然,裴于亮也知道这个道理。等了片刻没等到曲一弦出声,知她是打算计较到底了,遂出声道:“小曲爷不说,我是真的不知道有这插曲。尚峰做事向来谨慎,要不是他为人稳重有规矩,这趟去五道梁补给我也不会让他跟你去了。真有小曲爷你说的这情况,我猜也是因为当时局势紧张,让这小兔崽子害怕了。”
“出发前,我告诫过他,让他凡事以你为先,不到万不得已,别轻易亮刀子。我哪知道他会错意了,拿了防身的东西却是朝小曲爷出手了。”
裴于亮这人常年混迹在底层最阴暗的地方,说的话都跟骗鬼似的,张嘴就来。
他摆明了想抵赖,不愿意承认,曲一弦也没有摁着他脑袋低头认错的道理和本事,但让她眼睁睁吃上裴于亮这一暗亏,她又实在不服气:“这样啊……”
她语调微转,语气缓和:“我当尚峰是听了裴老板的授意,当时要事在身,怕耽搁了正事就没跟他计较。裴老板应当了解我,我这人,睚眦必报,等今晚扎了营,你让尚峰来我帐里一趟,我好好给他讲讲道理。”
她明里暗里一通威胁,完全没给裴于亮留半点面子。
偏这态度让裴于亮打消了不少对她的疑虑和猜测,他笑了笑,竟有些服软:“小曲爷何必和尚峰计较。”
没给曲一弦接话的机会,他立刻换了话题:“小曲爷刚才说到五道梁进城区设了关卡,可有问问出了什么事?”
“问了。”曲一弦收回视线,专心看着前方路况。
天色渐渐黑了,远处的落日像即将沉入荒漠里,地平线上余光暖暖,像一个巨大的火炉。
她眼底映着的都是金线织成的光,微微发亮。
“五道梁运输车辆多,交警大多设障排查。规模成熟且检查最严格的地方应是昆仑山山口往可可西里去的路上,有个大驿站,司机若是本地人,核对身份信息即可。乘客会严查,有时是指纹识别,有时是人脸识别,要是带的行李多,被抽查行李也是常有的事。但五道梁这道关卡,查的是车。”
“车?”裴于亮不解。
沿途设关卡,需耗费不少警力,就只为了查辆车?
他顿起狐疑。
按理说,江允失踪,曲一弦和傅寻接连失联,警方这边肯定是要下不少功夫追查线索的。
他走的这些天,虽说挑的都是无人区,但后头一辆追兵都没有,本就令他不安极了。如今听曲一弦这么一说,他更是疑窦重生,觉得事事透着股诡异。
曲一弦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眼他的反应,解释:“像是在查套牌车。”
裴于亮不语。
这倒合理。
车队之前全用套牌车,没一辆是用自己的牌照。警方在不知人数、规模以及嫌疑犯特征时,沿路查套牌车,的确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
再往前,天色随着车速一点一点像西沉的深渊,拖拽住夜幕一路往前,驶入了无边无际的星海里。
今晚无论是星空还是月色,皆璀璨生辉,像倒挂在天际的一道银河,星辰流转,星辉熠熠。
曲一弦急着赶路,又不想姿态太明显。期间还故意和傅寻换了一次位置,在副驾上享清福。
路过一处草甸时,裴于亮忽然叫停了车,说要下车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