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头疼欲裂中,艾尔利的嗓音轻而平稳,但却能让旁人听出,隐藏在话音中的轻微的不耐。
“固执。”
一直在他耳畔述说的声音情绪不明地叹息,像是并不能理解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就算他与你的情况相似,也只是个例……扩大范围,寻找到更多足以说明问题的例子,不是更直白吗。”
“……”
艾尔利用沉默来做出回答。
他被世间所有的负面情绪死死缠绕着,险些彻底丧失理智。
浑浑噩噩地跟随着黑色的人影前行,可是,走在半途,有一丝幸存的思绪挣扎着涌现,带来了微弱的清明。
——不行,还不能去那里……我想试试,我还想……再看一看!
因此,借由这由心而生的些许执拗,脑中一片混沌的艾尔利意外地,同样地挣脱了“所罗门”的手。
这大概就是最后的尝试了。
“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了这样的感觉。”
“我们是同一类人——至少在某个方面,我们有几乎完全相同的特性。”
这就是艾尔利非要找到archer的原因。
冥冥中的直觉也好,被逼到绝路胡乱地找寻一根救命稻草也罢,总之,他来了。
archer终于嗅到了扑面而来的血的味道。
他的瞳孔在这一瞬间紧缩起来,眼里却能无比清晰地倒映出贴近的那个英灵的面容。
这个距离,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止是危机与死亡所带来的生命上的危险,还有一种言语难以形容得尽的,近似于要将无辜之人迷惑,继而拖入地狱深处的引诱。
遍布在英灵侧脸上的黑色纹路仿若有生命一般,在皮肤的表层如水般缓缓流动。
archer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英灵抬手,同样将手指碰触到他的胸口。初次见面时,依稀记得英灵的双手都被手套遮掩着,而此时,没了手套的踪迹,昏黑的颜色便从指尖开始向上蔓延。
一本书——没错,就是一本书!——从archer的胸口缓慢脱出,很奇怪,他本人毫无感觉,连一丝疼痛都未曾有。
英灵便拿起了那本书,垂下近乎透明的眼睑,翻开了书页。
这时候,archer莫名地又心生出一种所有的隐私全被外人窥探过了一遍的错觉。
唰唰唰——
书页翻动的唰唰声,成为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已被打破的唯一凭证。
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待的archer即郁闷又烦躁,他很想开口质问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英灵,问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可惜还是……
咦?
能动了?
不,不是他能动了。
是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那英灵不知为何,捧着书的双手开始不住地颤抖,紧接着,又像是身体摇摇欲坠——
他突然之间抓住了archer位于脖子前的那一块布料,硬生生将男人拉了起来。
“为什么……”
英灵低声说。
“和我这么相似的你,也是……”
紧拽着衣领的手还在颤抖。
也就是视线相对的这个刹那,archer被近在咫尺的属于英灵的双眼震撼到了。
他曾经见过像这样绝望的眼神吗?
没有。他很是明白彻底失去希望后的人们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因为他见过了很多很多,但是,之前见过的那些可怜虫所承受的,远远没有这个英灵拥有的多。
他曾经与这个痛苦不堪的人相识吗?
没有。在此之前,他们素味平生。
素味平生,但却同病相怜。
情绪是可以被传递的,更何况,他们离得那么近,以至于archer甚至觉得,自己能够感知到对方在此时此刻的心中想法。
从失落拓展到失望,又从失望拓展到绝望,其间不免还有深深地不甘。
archer,也是一个被动地接受了他人的理想,为这个并非自己所真正期望的“理想”献出所拥有的一切的男人。
他失去了生命,在死后也没有放弃,选择成为英灵,继续为不存在的“理想”而奔波。
经历了许多事情,度过了漫长的岁月,痛恨着挣扎着,他突然醒悟:自己执着的理想是错误的,他自己存在的本身也是一个错误。
再回首时,他也成为了一个没有未来、找不到方向的男人。
……多么相似。
连结果也那么相像。
艾尔利用失去温度的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个面色沉静的男人,忽然不想将还未说完的话继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