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任劳任怨单用剑砍死了密密麻麻一片毒虫之后,忽然想起了一个颇为重要的问题,才带着疑惑开了口:
“话说起来,用魔术清场不是更方便吗?”
对, 就是这个问题——简单粗暴干净利落的魔术不用,为什么非要让他一剑一剑挨着砍?
而面对这等就本质上来讲相当尖锐的质疑, 心安理得趴在艾尔利背上念念叨叨的此人给出的解释是……
“哈哈哈~我们这次可是要面临非常艰辛的磨难呢,刚来到这个世界,先让你练练手活动活动筋骨不是很好吗?”
艾尔利:“……”
总觉得这个说辞大有问题但是又指不出来具体哪里有问题,只有报以沉默了。
他也不再跟这个人说话, 继续闷着头砍起了虫子。
由于背上还多了一个树袋熊似的挂在自己身上的重物,艾尔利时不时要空出左手放到背后托这人一下,就只剩下一只右手握着剑,在虫海之中挥舞。
鉴于画面描述出来很可能引起密集恐惧症患者的不适, 这里便省略掉具体的奋战过程。
聒噪的话音倒是在中途消停了一小会儿,但很快又以咏叹般的语气长吁了起来,艾尔利没怎么细听,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人大体上是在惋惜自己被从毒虫裂成两半的尸体里飞出来的紫色血液溅脏了的袍子。
“好了,好了,快要冲出包围了——加油加油!”
在这个声音响起之时,不用他提醒,艾尔利也已经发现了。
好歹这片不知道底下藏了多少毒虫的荒漠是有尽头的,艾尔利远远地望见了将荒漠与对岸的森林相隔绝的一条无比宽广的大河,本来用以跨越河流的木桥似受时间的腐蚀,已断裂得只剩下岸边的那一截浮木。
很好。
艾尔利在心中盘算好了最短路径,便打算一鼓作气,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可以想象,经过这番折腾,他的体力消耗已经相当大了,要不是后边这个看热闹的魔术师没有忘记时不时甩上几个增幅魔术,他们两个早就被虫子埋了。
“快了,最后两步——一步——嘿!”
艾尔利终于踩上了那块还勉强飘在河面上的浮木。
他的步伐格外轻盈,即使还背着个人,却仿佛没有一丝重量,只让水面微沉,荡出了宛如雪花般的涟漪。
然而,就在胜利在望、他马上就能踩在水面上度过这条长河之时!
本来被抛在身后的虫群中,冷不防飞出了一只长有翅膀的毒虫,那闪烁着异样色彩的利爪与尖嘴一看就淬了剧毒。
眼瞧着这只气势汹汹而来的虫子就要扑到他们身后——
“砰!”
挂在艾尔利背后充当挂件的某人神奇地抽出了他的法杖,以极其强悍的气势一下把虫子拍回岸上,然后,又神奇地把法杖收了回去。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拖延之处,竟是无比的赏心悦目。
只可惜并没有人能欣赏到这一幕。
艾尔利踩着浪花一鼓作气冲到了对岸,下一秒就靠上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差一点就累得面朝下栽到地上去。
而那个比他高、比他壮、还带了相当重的携带品的家伙,却是终于神清气爽地站在潮湿而留有雨露清香的土壤之上。
“嗯,不错,总算是脱离险境了。”
这人伸展了一下胳膊,揉了揉略酸肩膀,最后弯腰,手掌在粘上了诡异紫色液体的衣角上轻轻扶过,污渍顿时消失,重现了原本洁白的颜色。
“辛苦你了哦,亲爱的~艾尔~~~利~~~”
这么说着,他反手一巴掌——非常精准地拍在了还撑着树桩气息不平的英灵的背上。
艾尔利倒下了。
这会儿是真的面朝下一头栽进了地里,等到刚才伸出那罪恶之掌的罪魁祸首惊呼着把他拉起来那,漂亮柔顺的蓝色长发如今凌乱得不行,其间还落上了不少杂草叶子。
“够了。”
重新直起身子的英灵脸上倒是一如既往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但是,当他极其缓慢地将目光投向罪魁祸首时,对方竟然从那双波澜无惊的眼里看出了一闪而过的锐利的光芒——
“梅林,你这个——笨蛋。”
句末是句号不是感叹号,但他所想表达的意思却是丁点不少地传递了出来。
“……咦?我真的没有听错吗?说的确实是‘梅林,你这个——笨蛋’没错?”
艾尔利:“嗯。”
“——天呐!”
得到绝对肯定的答复的这个人仿若遭到了莫大的打击——不对,与其说是打击,倒不如说是“掺杂着类似欣慰的豪不纯粹的震惊”。
“不得不承认,我有点伤心了,艾尔。”脸上还挂着春风般柔和的微笑、完全看不出来伤心在哪里的魔术师用叹息的口吻悠悠说道。
没错,此时站在艾尔利身旁、之前的一个多小时里一直充当背部挂件的这个人高马大的无耻之徒,正是传说中的王之导师,神秘的花之魔术师梅林。
……虽然现实远比想象要来得残酷,但毫无疑问,眼前这个身着华丽长袍、有一头乱蓬蓬白毛的长发魔术师,不久前用法杖殴打了无辜毒虫的男人,确实是梅林本人没错。
“我发现了,艾尔,这么久没见,你也大有长进了。”
魔术师沉吟般沉默了片刻,一锤定音:“以前的你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么粗鲁的话的,啊,完美而纯洁的形象居然崩塌了一个角,多么让人心碎——对了,这个时候最恰当的用词不是‘笨蛋’,用‘混蛋’给人造成的冲击效果更佳哦。”
“好的。”艾尔利:“梅林,你这个——混蛋。”
这么一说,好像真的顺口了不少,畅快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