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这个盒子,也没显现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因为外表看上去太朴素了,还没有一旁花纹简洁的瓷杯显得贵重。
因为,真正贵重的东西,被简陋的木盒遮盖住,掩藏了光辉。
不知为何,艾尔利的指尖在碰触到木盒外壳的那一刹那,竟然得到了近似于触电般的些微刺痛感。
他微怔,继而,那本应淡然、顶多浮现出些许忧虑的无瑕面容,却是被一层极不明显的暗色笼罩着。
最后,他还是打开了这个盒子。
……
刹那之间,与萦绕着他瞳孔的沉静而柔和的色彩完全相同的光,突如其来地也一起投映在艾尔利的眼眸之中,仿若深藏眷恋的回归,融为一体,难以分割。
出现在简陋盒子之中的,是一条多么夺目的项链!
即使是拥有倾国财富的基督山伯爵,如今的岩窟王,在他那坐拥惊人金银珠宝的奢侈生活里,也没见过能与之相媲美的珍宝。
宛如大海的泪滴在此处凝固,透过深蓝色的晶体,仿佛能够窥见海的壮阔,海的晶莹,还有那似乎能够流转轻移的浪花。在浪花之下的颜色隐隐变深,就像是藏匿了不对外宣扬的深渊的秘密——
如此相似。
就像是,艾尔利所拥有的那双眼睛。
……
……
“……我知道了。”
埃德蒙突然惊讶地发现,将那条镶嵌着蓝宝石的绝美项链放在手心小心观赏的艾尔利,在长久的呆愣后,竟然一下子站起了身。
他将项链颇紧地握在手中,因起身的动作稍微有些大,在无意间甚至让臂膀撞倒了之前盛放着项链的小小木盒。
那彻底失去了存在意义的盒子砰然落地,明明脚下是并不算坚硬的、还有青草昂扬生长的土地,但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容器破碎,只留下了清脆之响和四散的木块。
“这一次,我真的明白了,我真的知道了……”
重复着这两句话,艾尔利仿佛又陷入与方才相差无几的心神絮乱,但幸好,在他的胸膛之中,似是额外生起了一道事先绝未出现过的坚定意念。
所以,他没过多久就靠自己恢复了理智,虽然付出的代价是,掌心间透出无尽的冰冷,这股冷穿破皮肤进入了勾连着全身上下的血管,汇集到心脏之时,没有带去冷,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更激烈的……
火焰。
“埃德蒙……我本应该认识他,本应该听过他的名字。可是,我们没有见过面,连彼此的身份、背景都不知晓。”
“他是陌生人,但他又应该是我最亲密的人。原来如此……原来我们走上了完全不会重合的两条路,但是……依旧‘重合’ 这么一点微不可见的轨迹。”
那火焰是悲伤的,是愤慨的,在那儿孤独地烧灼,他却像是同时体会到了两个人的愤怒。
直至最后,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地牢所在的方向——似是让那火焰烧到了自己眼中的艾尔利,倏然间转身。
他对埃德蒙的解释很简单,只有短短一句话,却像是承载了千般重的压力。
“它最初的主人,是我。”
没有错,这条项链真正的主人,是艾尔利。
准确地说,是那个还未成为英灵、还未遇见所罗门、所属的世界还未因巨大的变故而毁灭、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顶多被作者之笔委任了不少还不属于他的“设定”的——人类。
……
……
他最开始,就住在宛如被群星环绕的王城中心的城堡中。
命运的轨迹过了许久都没能窥到,他住在这儿等待着,一直都在等待。
自己的身份可能是这个国家的王子——他偶尔会这样猜测,但并没有人告诉他对不对,他就继续将这份猜测保留着,继续耐心地等待了。
有一条坠着蓝宝石的项链,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挂在了他的颈项间,从未分离过。他虽然没怎么在意它,但一不小心把它弄丢了之后,在难得猜测一下自己究竟是什么人的那“偶尔的偶尔”,还是会稍稍地想念一下。
嗯,项链被他弄丢了……也不算。
实际上,是有一天他在城堡内的花园间散步,不知从哪儿来的鹰隼向他俯冲而来,叼起项链的一端,就扇起如有一人高度的翅膀,重新投入了天空的怀抱。
丢了也就丢了,毕竟大多时候都没什么反应。这么平静的宛如人偶的他继续、继续、继续在城堡中等待,直到有一天,他意外地听说了一个传闻。
——全世界最强大的勇者,就要来到这个国家了。
——他深受所有人的爱戴,他身材高大,俊朗不凡。鹰代替他的眼,在为他辨明远方的同时,为他寻找到了全世界最美丽的人。
——全世界最强大的男人,就要向全世界最美丽的人求婚了。
没有名字,更没有更具体的描述,仿佛只有一个最是苍白不过的代名词。他听了,仍旧表现得冷冷清清,没有情绪波动,既不欣喜也不激动。
有什么值得激动,值得高兴的呢?体会不了。
那是早就定下了,包括他们诞生,他们相遇。
早晚都会发生,早晚都会到来。
所以,只需要等待,就像他过去坚持着在做的,永远不会改变的事情……
——可是,错了。没有等来。
“切。见不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