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是握手术刀的,几乎没拿过锅铲。郑秋实……好吧,他是情愿啃冷馒头也不做饭的人,根本指望不上。
两个人相顾无言之际,小秋那边已经将葱姜块下了锅,发出嗤啦一声,然后,就见小秋手脚麻利地加菜,翻炒,添汤,盖锅……
“李姨,郑爷爷,你们别站着了,坐!我添几块木头,就好了!”
虽说大伯娘拿着兔肉回去做,小秋这边一个灶,也做不了太多的菜。条件所限,她就又做了个炖菜,用得是大伯娘刚刚送过来的炸丸子,姥娘给拿上的炸肉,再加了少许豆腐和粉皮,慢火炖上半个小时,汤汁收浓,粉皮炖得油亮透明……盛到碗里热气蒸腾,香气四溢,想想都流口水。
锅里炖着菜,小秋动手做了个凉拌白菜心儿,一个五香花生。等炖菜出锅,又做了个老厨白菜,一个香煎咸鱼……食材简单,做工也不复杂,味道却都不错。
加上魏红梅做好了端过来的红烧野兔,荤菜素菜也摆了一桌子。看着都是家常菜,不起眼,等众人坐下品尝了,却赢来赞声一片,宾主尽欢。
吃过饭,大家坐在一处说话。李希自然就把自己带的礼物拿来出来。
吴海港和李希这次来,带来了几袋奶粉,一块青色咔叽布,一块姜黄色条绒布料,最最难得的是,李希居然给了宋秀莲一张缝纫机票。
缝纫机票老百姓可是见不到的,宋秀莲认得字,一看就连忙推托。
李希握住宋秀莲的手,看了旁边的王利民一眼,道:“我之前一直担心说了实话,利民兄弟会有看法,接触下来,我也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俩夫妻的感情是真好,我也不怕利民兄弟敢亏待秀莲了……”
听她说的这般郑重,宋秀莲和王利民也不由地神情紧张起来……他们两夫妻同时想到一个可能,是不是宋秀莲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
他们夫妻的紧张神情,李希自然也看在眼里,于是省略了铺垫,干脆道:“那我就实话实说,这一次秀莲和孩子顺利地送了卫生院,如今看起来也都不错,但是这次大腊月里路边儿早产,还是让秀莲伤了身体……”
“啊?李大夫,秀莲她……”王利民脸色一变,焦急地打断了李希的话,却又半路顿住,然后担忧地看向自己的妻子,见妻子脸色难看,连忙抓住妻子的手宽慰,“不怕,不怕!”
这个时候,男人女人恩爱互动都低调得很,哪怕是夫妻,人前也不敢有啥小动作……当着客人的面儿被丈夫一把薅住小手,宋秀莲也顾不得害怕了,羞涩上脸,下意识地把丈夫的手甩开,嗔道:“你听李大夫说完嘛!”
眼看着这夫妻俩的恩爱互动,李希心中泛酸地回头瞪了吴海港一眼,随即笑着调侃道:“利民兄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急性子呐!”
无辜躺枪的吴海港则没那么客气了,抬手一拳捶在王利民肩头,嗤笑道:“你个混小子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咋还没个稳当意思儿呢!”
李希白了丈夫一眼,重新开口:“秀莲是伤了身子,但性命并无妨碍,而且,这次伤了身体,也只是一两年内不能干重体力活儿……好好休养上两年,她的身体还是能恢复的。”
“啊……李大夫,你……嘿嘿,谢谢你,谢谢你,我一定让秀莲好好休养,不让她干重活儿……啊,吴大哥,我就是谢谢李大夫,你别误会……”王利民惊喜过度,有些把持不住,上前抓住李希的手握住感谢,又被吴海港一拳捶到一边儿……老爹这副模样好傻啊!小秋实在看不下去,干脆背转身去整理小冬的被褥。
李希不理会两个男人幼稚的互动,戏谑地朝着宋秀莲一笑,拍拍她的手……于是,宋秀莲本就发热的脸颊干脆成了红番茄。
“你们家的情况,秀莲长期不上工也不太现实,而若是能学会了缝纫机,就能替村里人做缝纫活儿来代替下地劳作……我知道,地区周边有几个村子里,都有妇女做这个活儿,不会像下地那般劳累辛苦,秀莲的身体也能承受得住。出了正月,县妇联就会办一期‘缝纫班’,为期两个月,对秀莲来说,也正好是个机会。”
李希这一番话说出来,王利民和宋秀莲是真的很感动——人家是真的替他们考虑周到了。
可两个人也同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缝纫机的价格……有了票只是有了购买缝纫机的指标,可还得花钱买啊,票上标着缝纫机的零售价呢——壹佰伍拾陆圆整!
他们俩结婚没什么家底,结婚后连着生了三个孩子,每年的工分差不多也就刚够一家大小吃饱饭,即便王利民会打猎,也极少有功夫。春夏秋三季农忙,冬天则要出民工,根本没有空闲工夫……加上年前宋秀莲早产住院、小夏看病打针都花了些钱,让本就不宽裕的日子更加拮据。眼下,他们家是连买缝纫机的零头都拿不出来的!
还好,王利民心思转得快,为难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随即扬起一脸的笑,朝着吴海港和李希拱手道:“真是多谢吴大哥和李大夫替我们考虑周到,兄弟领这份情!”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吴海港夫妻和郑秋实就要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