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麦子磨了大半,宋秀莲发现后就不让小秋磨了——夏天最是容易生虫霉变季节,麦子比面粉更容易储存。
小秋无法,就将大瓷碗里替出来的大缸里盛上麦子,不能留面粉,给家里多留些麦子也一样。当然,家里的粮食有数,她也不敢留太多。
这一天,粮食上没啥能做的了,盘算着日子也快出发了,她就动手给自己收拾行李。
稍微小一点的衣服她都理出来,留给小夏。剩下的,也没有多少,加上宋秀莲才给她做的被褥、床单、枕套……一口木箱子也填了大半。
看着足有大半立方的木箱,她在心里暗暗叹气:若是她一个人进京,这箱子就不用拎了,装在大瓷碗里,她背个书包就能出发!
当然,暂时这些只能想想,家里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出门走远路。
小夏出门找小芳玩去了。小冬和成贵一个人搬着一块石板在院子树荫下写字,成贵暑假后就要上二年级了,小秋提前教了他乘法口诀。小冬还小,小秋也不限制他,就让他在石板上画画,随意画,没想到有一天成河走过来看见了小冬的画,竟赞不绝口,说他画的小鸡、瓜果都特别像。
小秋也看过,小鸡就是一大一小两个圆,加两个黑点眼睛,还有线条脚丫,很像老祖宗留下的岩画风格。不过想一想小冬的年龄,能画成这样,还真得不错!
小冬得了夸奖,这几天正画的起劲,天天逮着啥画啥,什么鸡、鹅、茄子辣椒黄瓜……
成贵写满一面石板,就拿着过来给小秋看,小秋给他检查默写错误的同时,也指出其中一个字写错了,少了一横。正说着,大门口一阵自行车铃声,小冬哗地把石板往地上一放,抬起小短腿就往外跑:“小舅舅来啦……”
喊声刚出口,小东西就因为跑得太急,脚下一绊,噗通一声摔在那儿了!
小秋连忙跑过去,将小冬抱起来,一边替他拍打身上的灰土,一边问:“磕疼了吧?跑那么急干啥,小舅舅还不进来……”
“不是小舅舅……”小冬本来没有摔哭,但看到进来的人不是宋秀程后,满心失落加上磕了一下的疼痛的双重打击,让他坚持不住了,嘴巴一咧就要哭。
小秋将他抱在怀里哄,一面回头看过去,却见走进来两个男人,打头一个穿着白色的确良衬衣靛青裤子,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两支钢笔,一副‘干部’打扮的,竟是他们的三叔,成贵的亲爹,王利社!
“三叔?”小秋暗暗有些紧张戒备,站直身体,将弟弟挡在身后。
王利社却看也没看她们姐俩,进来之后目光就盯在了成贵身上,然后直奔过去。
按常理说,爹见了自己儿子亲近那是自然,小秋看着王利社的样子,却莫名觉得不对。然后,她就听见王利社回头对后边的中年男人说了一句:“就这个孩子!放心,我亲生的!”
小秋心里紧张起来,扒拉了小冬一下,低声叮嘱:“进屋。”
成贵见他爹进门,眼睛里有欢喜,还有记忆里爹打娘的凶残,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没像一般孩子见了父亲一般跑着扑上去,也没转身走开,只是那么呆愣愣地站着,看着他的亲爹一步一步走过来。
小秋撵着小冬进了屋,她就快步朝着成贵走过去,一边挤出一抹笑来,对着王利社大声道:“三叔咋有空回来啦?工作不忙吗?”
一边又吩咐成贵:“贵子啊,你赶紧进屋,跟娘说烧点儿水去!”
小秋在弟弟妹妹中间当大姐当惯了,弟弟妹妹们对她很信服,成贵正无措间,听得大姐吩咐,倒好像是一下子松了口气,答应一声,将石板放在板凳上,转身跑进屋里了。
“小崽子,你跑啥……”王利社一见成贵进屋,终于开了口,并且加快脚步就要去追成贵,莫名地带着些气急败坏的意味,那样子,半点儿没有父亲对儿子的慈爱。
小秋三两步跟上去,挡在王利社面前:“三叔,这个叔叔是谁啊?我咋没见过?是你的领导,还是同志啊?到了家里,您咋不招呼人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