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邵云去,确切的说道:“我自己是个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我孙子更不用说,我手把手教出来的,身骨正着呢。我就想着,我们爷孙俩是不是被什么人给算计了?”
邵云去琢磨一二:“听您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像有点底了。”
第145章
说白了, 丁善民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相信自己做出了这样的龌龊事, 不甘心孙子就这么被毁了名声, 不甘心风头正盛的丁家因此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是怀着侥幸心理的, 哪怕他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是这话说出来,落在旁人的耳中也只会变成是他为了遮家丑特意找的借口。
所以他豁出去了, 拼着一张老脸, 不惜把自己的糟心事捅出来, 也要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他干巴巴的看着邵云去,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邵云去想了想,确认道:“有没有可能是你女儿的婆家搞的鬼?”
原谅他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豪门恩怨上,自从他和卫修洛在一起之后,他可没少陪着卫修洛围观肥皂剧。
什么?
丁善民却是一怔, 随即摇了摇头。
“我孙子出事的时候, 我也怀疑过他家,毕竟事情是在他家发生的。”
丁善民女儿的婆家姓符,和丁家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
相比于丁家世世代代都在地里刨食, 符家却是当地响当当的显赫门第。
符家发家在明朝永乐年间, 至今仍有族谱流传。
符家祖上乃是举人出身,本姓赵, 耗尽家财四处奔波才走通了当时建文帝一位宠臣的门路谋了一个县令官位。后来明成祖朱棣发起靖难之役, 起事攻打侄儿建文帝, 夺位登基。他本人多疑好杀, 事成之后便开始清算建文帝忠臣。
符家祖上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弃官逃亡,改名换姓,举家迁居庚省龙田镇,于是他就成了符家族谱上的第一位始祖。
打从这个时候开始,符家人才辈出、代有高官。椐父氏族谱记载,仅明、清两朝符家就出过进士十三名,明朝就有九名,举人秀才者更是不计其数。其中最著名的是“一族开三府,父子三进士”的佳话。
准确的来说,华国成立之前,丁家祖祖辈辈都是符家的佃农。
哪能想到华国成立之后,浩浩荡荡的大清算开始了。就是因为成分不一样,贫苦出身的丁善民的父亲只是因为帮忙藏了两个我党伤员就被被保举到政府部门任职,而大地主出身的符家哪怕是为卫国战争出钱出力十几年最后也还是被打到了。
好在符家早些年不吝钱财,广施恩德,方方面面的朋友结交了不少,大动乱的时候倒是没吃多少苦头。
后来大动乱结束,国家及时拨乱反正,符家作为最先被平反的一批人因为政府优待,家中子弟不少都进入了政府部门工作。
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符家甚至出过一位省长,其他子弟也大都居于高位。
不过自打零七年符家这位省长因公病逝之后,符家先后出了不少事情,不知道怎么的渐渐地也就失了势。到现在,能撑起符家门面的也就是他女儿的丈夫,但他也就是个小小的区书记,县处级干部。
丁家既然愿意把女儿嫁进符家,说明他家是不介意丁符两家几百年的尴尬身份的。而且几百年来,符家也算得上是一位好主家,从来没有苛待过手下的佃农,所以丁家反而是对符家的感官相当不错。
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符家富有家资,家风也正,女儿女婿属于自由恋爱,而且当时的符家比丁家可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因而这门婚事在当时看来算是丁家高攀。
而丁善民之所以打消了对符家的怀疑,一是因为丁符两家的姻亲关系,两家来往频繁,厚着脸皮称一句世交也是可以的。这二来嘛,现在丁家势大,符家势微,符家能苟延残喘到今天,还多亏了丁家扶持。这么看来,他实在是想不出来符家有什么理由好算计他们丁家的。
“所以绝不可能是符家搞的鬼。”丁善民万分确定的说道。
“原来如此。”邵云去点了点头:“既然不是人为的话,我在令孙和您身上也没有看出被人动了手脚的痕迹,要不然就是你家的祖坟出了点问题。”
“我家祖坟?”丁善民却是一怔。
秉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邵云去只好陪着丁善民飞了一趟庚省。
到达龙田镇的时候正是午夜,两人修整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径直去了丁家祖坟所在的山头。
邵云去围着山头转了好一会儿,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好地方,竟是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
“怎么?”丁善民不明所以。
邵云去忍不住的解释道:“你看这四面八方,东耸龙峰,西持鸡冠,南有天马奔腾而上,北有长河蜿蜒而来,乃是‘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之地。您家祖坟能落在此地,难怪能有今日之富贵。”
“不过,”他指着旁边两座山连绵不绝的碑坟:“那些也是您家的?”
顺着邵云去的视线看去,丁善民无奈摇了摇头:“您说笑了,我家十三代单传,一向人丁不丰,那边两座山是符家的祖坟。”
“又是符家?”邵云去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只是没等他多想,便丁善民忍不住的问道:“您可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邵云去摇了摇头,光顾着鉴别这处风水宝地,倒是没怎么细看其他,“我再看看吧。”
说着,他绕着山头又走了两圈,还是没能看出什么问题来。
眼看着太阳高高挂起,开始炙烤大地。丁善民头上冒着热汗,心里却不由的凉了几分。
他一脸失望,摸出两瓶矿泉水来,将其中一瓶递给邵云去。
邵云去皱着眉头,满腹惊疑,神色凝重,他拧开水瓶,仰头正打算灌上一口,视线突然落在了远处的一家大工厂上。
他向右移了移位置,然后这么怔怔的看着远方。
丁善民喝完水,回头再看邵云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底满是疑惑:“邵大师,怎么了?”
邵云去放下水瓶,重新把盖子拧回去,抬起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工厂:“那个工厂,是怎么一回事?”
“您说那个啊,”丁善民有气无力,但还是解释道:“那是我女婿、欸……”他叹了一口气,想起那一连串的糟心事,以及现在整日以泪洗面的女儿,面上难掩哀痛,“我前女婿的弟弟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