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衫衫暗里白眼翻上天, 面上怯怯地满是羞赧, 垂着头玉指紧绞, 声音讷讷如蚊,“可是我……致远他……”
余母看见她这副扶不上墙的样子就来气,无奈这媳妇身娇体弱, 她还指望她赶紧怀孕生个大胖小子, 又不好发火呵斥她——万一又把人弄病了, 那得调养到什么时候去?
当初就不该娶她进门……
有火不能发出来,那股憋屈的感觉憋得她浑身难受,呼吸都不畅了。
转眼又见儿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媳妇瞧,那一脸的痴迷, 她更火大,调转枪头,“致远你说!”
余致远正感叹女人真是天生的演员, 瞧这逆来顺受的小可怜模样,简直浑然天成,也无怪火眼金睛的他当年都看走眼了, 奥斯卡评委会欠她一个终身成就小金人……冷不防被老妈吼了,他:“……啊?”
被媳妇迷得都听不见妈说话了是吧!
余母气得眼前发黑,“你是一家之主,这难道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今天就去把那画廊关了!你翻过年虚岁都35了,人家比你小的孩子都上小学了,你是想急死我吗?还是你还想跟那个徐诗音复合不成?!”
那徐诗音嫁了美国佬又离婚、还有脸回来找致远,到时候就是二婚,还不如梅衫衫呢!
“妈您别着急,顺顺气,我都说了跟诗音没什么了……”余致远正要安抚,转念一想,画廊又不是他的,正主都不着急,他干嘛要在前面挡着?
左右不是他吃亏,他就冷眼看梅衫衫怎么应对。
“好……好的,都听您的。”
弱声弱气,千依百顺,十足的受气包——余致远直觉没这么简单,静等下文。
“那……前几天徐老先生放在我这里寄卖的一幅雷诺阿,我这就给他退回去……还有那天王老先生托我寻的几幅画,我等下就去回绝他。还有a交所的李理事长……”
余母变了脸色。
这几位,都是说话很有分量的重量级人物。
余氏发迹迅速,积累了可观的财富,可根基毕竟不够深厚。而很多时候,有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可比钱更值钱。
跟这些权柄在握的人搞好关系,受益无穷;可反过来,要是得罪了人家……
念及这媳妇出身低微,要是她不会处理,回绝的时候让人家觉得余家不会做事,余母面上闪过重重复杂的挣扎,最终一咬牙,“你先别着急!生意关闭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人家委托你,也是看着我们余家的面子,答应的好好儿的,怎么好贸贸然改口?别让人以为咱们余家人不守信用!”
梅衫衫像是被弄糊涂了,不知所措,“那、那我……”
余母:……还要我明说是我见风使舵改主意了吗?!
余致远仿佛目击了一场兵败如山倒。一击即溃的那种。
败军之将是自己老妈,他只能出面挽尊。
“这些谁让你之前不提?”他拉下脸,“你不提,妈怎么知道!余家做生意以诚信为本,接受的委托自然要做好。画廊的事情,等你把这几位老先生的委托完成……”
“李理事长是女性。”梅衫衫纠正。
“……把他和她们的委托完成,之后再说吧。”余致远赶紧转移话题,“妈,中午吃什么,这么香?”
……
吃了顿午饭,又因为跟佣人抢着给余母端饭而摔碎了一个挺贵的碗,梅衫衫在余母那里积攒够了濒临怒气的厌烦值,当她提出告辞时,余母已经恨不得夹道相送。
然而余致远也同时起身,又让余母心里很不是滋味。
转念一想,儿子不跟儿媳一起,孙子从哪儿来?
总算放平了心态,招手让梅衫衫来拎她让佣人给余致远备下的大包小包补品汤水。
梅衫衫木讷讷地连连摆手,“我用不着这么多……您太客气了,还是留着您自己用……”
……谁是给你的啊!
这媳妇软弱,可倔起来根本是个死心眼,推辞几下后,竟然急得一跺脚,丢下一句,“我先走了您快回去吧别送了!”转身逃也似地跑了。
“……”
余致远无奈地接过那堆沉得要死的东西,向余母道过别,跟上。
把东西丢进后备箱,他坐进车里,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对上梅衫衫鄙视的眼神,他没好气道,“那么气我妈,你有恃无恐是吧?”
“怎么会无恐?我一个弱女子,地上掉根针都能吓得我先心病发作。”
“行行行,你弱你有理。”余致远认为跟她争执毫无意义,发动了车子,边道,“前次和你说的事情,我有一个追加提议。我妈盼孙子盼得紧,以后也会催个没完。一事不劳二主,不如你帮我生个孩子,就算等我这边上市后公布离婚,他可能也就才出生,不会有什么阴影。当然,抚养权必须归我,我可以多付赡养费,房产,股权,都可以商量。”
“你脸朝这边转一下。”
余致远不明所以地转头,只听“咔嚓”一声快门声,他莫名:“……你干什么?”
梅衫衫点开相册看了看效果,收起手机,“摄影。这张照片命名为‘商人说梦’,太生动传神,我觉得明年哈姆丹国际摄影大奖那十几万美金的头等奖金,毫无疑问归我了。”
余致远:“……”
“我再明确答复你一遍,鉴于我们的离婚手续已经基本办妥,你当初的目的都已达到,我希望能尽快兑现我应得的部分,并公布消息,之后我们各不相干。”
她的态度是少见的坚决,不留余地,余致远皱起了眉头。
他喜欢的女人类型,是那种热情妖娆,最好没什么脑子的肉弹美人。商场尔虞我诈已经够累,他用女人来消遣,不想再斗心眼。即便交往最久的徐诗音,也是被捧着长大的娇小姐,偶尔作一作是情趣,断不至于使手段算计他。
生孩子只是个灵光一现的想法,感觉孩子有个聪明的母亲也并不赖。但是这种很难预测她的下一步行动的聪明,让他不自觉地有些忌惮。
诚然,她不会单方面泄露离婚的消息。他已明确表明过利害,贸然行动有损余氏利益,只会激怒他。她素来滴水不漏,不会冒这个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