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金钱砌就而成的礼堂内部熠熠生辉,而他却仿佛是那一刻唯一的光源,穿着睿真私高的藏青色制服,笔挺且干练地走到全体师生面前。他的头发剪短了半寸,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显得精神又富有朝气。
一点儿也看不出之前的狼狈。
夏沛安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下着暴雨的凌晨,颓败的蔷薇苗、少年麦色的皮肤和骨节分明的手指。
“呲——”
礼堂音箱里突然传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噪音。
学生们纷纷捂住耳朵,一面抱怨,一面往声源方向看,很快有人发现是校长下台阶的时候绊到了某根电线。
夏沛安的视线还停留在章奕扬身上,他连这种时候的表情都是好看的,仅是稍偏了下头,反应细微。
噪音只持续了两秒,章奕扬握着话筒试音,躁动的观众席渐渐安静下来。
他冲台下的校长点头示意,然后才开始正式发言,“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睿真私立高中第十七届学生会主席,章奕扬,很高兴今天能作为学生代表……”
“嘘!”
方才聊得最欢的叶琼此刻却一反常态地让旁人噤声,她瞄了几眼主席台上的人,笑嘻嘻地回头补充,“先不说了,轮到奕扬学长发言了。”
称呼熟稔且亲密,有人问她,“你还认识学生会主席啊?”
叶琼坦言:“认识啊,我暑假的时候还跟奕扬学长聊过微信呢,他人可好了,又耐心又细心,还不嫌我话多。”
“啧啧,没想到啊叶琼,这就惦记上人家啦?”那人打趣道,“跟学生会主席偷偷谈恋爱,想想就刺激是吧!”
少女心事被戳破,叶琼脸皮再厚也难免会感到羞赧,她佯装生气瞪了对方一眼,“你不要乱说话。”
否认的话说得不轻不重,倒像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心意,于是又引来好一阵笑声。
“不理你们了!”叶琼愤愤嘟囔一声,然后转到另一边,挽住夏沛安的手,叶琼把头靠到她肩膀上,嘤嘤嘤地假哭,“安安,他们都欺负我。”
夏沛安一愣,而后情绪再次变得紧绷。
——安安。
她有多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家里佣人恭敬地喊她“小姐”,徐姨温柔地喊她“小安”,亲戚们私下里称她为“扫把星”,父母去世后,唯独没有人再喊过她“安安”,以至于当夏沛安再次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时,神思抽离出些微的恍惚。
她仿佛置身于回忆的殿堂,周身交错闪烁着不同时空的碎片,礼堂内的几千人抽象成了虚影,而记忆却具象成了现实。
透过稀薄的空气,夏沛安看见母亲合上童话书,在熟睡的自己的脸颊上留下一个轻吻,又看见父亲背着怎么也睡不醒的自己,爬上后山看日出。他们一个说着“安安,晚安”,一个说着“安安,醒醒”,眼神里的宠爱满得快要溢出来。
……
“安安,安安,你怎么哭了?”叶琼轻摇她的手臂。
等夏沛安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时,主席台上已经换了个人发言。
叶琼担忧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询问她出了什么事,夏沛安还没从伤感的情绪中彻底脱离,只能怔怔地握住眼前叶琼的手,摇头说没有什么。
她们都没有发现,就在刚才,章奕扬从过道下来,路过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