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也真是的,方才我还想向父亲求情,你为什么要拉着我。”宁湘在一旁赌气道:“眼看父亲已经被大娘劝得消气了,若是我们再多说几句,也许妹妹就不必受这些无妄之灾了。”
宁湘不说还好,这一说,柳氏的脸色却勃然一变,反手一个响亮的耳光便抽在了宁湘脸上。
宁湘被打得脑袋一偏,捂住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娘。
“你这个没脑子的东西,身为兄长,不光不劝着妹妹,反而和她一起胡闹,瞒着为娘的做下这等荒唐事,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么多事,全是你们自作主张惹出来的吗!”柳氏脸色涨红,是气急了,扬起手又准备一巴掌抽过去,刘妈妈赶紧过来抓住柳氏的手腕,“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少爷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柳氏急喘了两口气,愤愤一甩手,指着宁湘鼻子道:“你当真是白读了那么多书,一点脑子都没有,你以为你父亲真的消气了吗?他不过是顺着大夫人的话下了个台阶罢了,若你再不识抬举地凑上去,信不信如今在祠堂挨板子的除了萍儿,还会再多一个你!”
“我……”
“你当为娘的不想替萍儿说情?是不能说!萍儿为什么要自己担下所有的罪责,她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保住你这个蠢东西!”柳氏狠狠在宁湘眉心点了一下,“你当你父亲真的不明白吗?你当他真的认为下毒的事与你无关?他只是懒得再追究而已,萍儿保全了我们母子,我们就可以在外边想办法早些把萍儿从祠堂弄出来,不然若是你一时发蠢,让我们俩也跟着一起进去了,别人且不说,那个向来与我不睦的庄卿卿绝对会是第一个落井下石的,到那时我们母子三人都被关在祠堂里,辩驳无术,才是真正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宁湘呆住了,他是读书读得多,可书本里却不会教他这些,柳氏的话叫他起了一身冷汗,便也垂下头,惴惴道:“那……我知道错了还不成吗……”看着柳氏逐渐平复的脸色,他又试探地问了一句,“可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等!你父亲让为娘的禁足,我便也只能乖乖呆着,等禁足期一过,想必你父亲也该消气了,到那时我再探探你父亲的意思,看能不能早些放萍儿出来,倒是你。”柳氏定定看着宁湘,“这段时间,你也给我安分一些,若是再瞒着我整出了什么幺蛾子,我第一个便不会饶你!”
宁湘讷讷地应了一声。
022 华京来客
二月十四,草长莺飞,沿河看柳。
江州连通华京的一大水路,江华大运河半月前便已解冻,近来时节逼近春日,气温回升,按捺了一整个冬天的各类商船游船也相继起锚,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每年二月初十至三月初一,整整二十五天的时间,是江州地方风俗上负有盛名的节日“赏柳节”,江州虽处北方,冬季酷寒,但气候回暖的速度却比江南还快,因此除了冬雪,春夏的柳枝也是一大胜景,与特产鳕鱼并称“江州三胜”,更由于江华大运河的存在,许多华京城的贵族都喜欢在这个时节迎河而上,前往江州小游,甚至连大周皇室司空氏,也在江州城外修建有行宫。
午时还未到,运河边的沿河鱼市已经挤满了往来的人群。冰封了一个冬天后,捕捞上来的河鱼最是鲜嫩肥美,吸引了许多百姓争先购买,而今日与往日却略有不同,吸引了鱼市上百姓们最多目光的,并不是那一条条肥美的鳕鱼,而是江面上正缓缓驶过来的一条巨型龙舟。
龙舟足有数十丈宽,近百丈长,驶在河面上犹如一个庞然大物,船沿左右各雕有一条五爪金龙,龙头汇聚到船首处,做出追逐船头一颗硕大夜明珠的仰首姿态,船高三层,处处雕梁画栋,镶金砌玉,阳光照耀下灿灿生辉,极尽奢靡。
船前的甲板上,除了四周护卫的士兵,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名年轻公子凭栏而立,且个个衣着华贵,一边欣赏着两岸风景,一边带着调笑的语气聊天。
其中一着墨玉色勾金线长衫的公子道:“在华京生活了十多年,早听闻江州‘冬雪一胜,春柳二胜,鳕鱼三胜’,如今错过了第一胜,这其余两胜托了大殿下的福,却是不会再错过了。”
另一着玫色外袍,袖口领口皆有一圈皮草的公子道:“比起姚公子你我可是要托大一些,这江州三胜我前些年便见识过了,此番跟来,不过是恬着脸想尝尝大殿下这艘‘海龙王’的滋味如何,不想果真名不虚传,跨江踏河如履平地,只怕是汪洋大海也尽可去得。”
姚姓公子闻后点头,附和道:“孟公子此言不错,皇上将这艘‘海龙王’赐给大殿下,奖赏他出使北蒙帝国之功,可见皇恩浩荡,诸位皇子里,还是大殿下最得圣心。”
孟姓公子闻言却笑了,“姚公子你可是在套我的话?这揣度圣心的事,孟某可不敢擅做,不然若是说了什么糊涂话出去,被家中长辈知道了,少不得要受一通家法。”
“孟公子此言差矣,你贵为孟国公世子,常年在国公爷的书房随侍,想来朝政上的事情比我等都略知一二,你若不多透露几句,他日我等要是站错了队,岂不是大祸临头?”一道略带玩笑意味的声音响起,姚姓公子与孟姓公子同时回头去看,见不远处的木梯上正有一白衣公子偏偏走来,那人容色俊逸,一袭白袍更是莹润无瑕,衬得整个人肤光胜雪。
姚姓公子目光落在来人的外袍上,眨了眨眼,“宁公子这身衣裳莫不是纯品雪缎?”
白袍公子笑道:“姚公子不愧为户部尚书姚大人的公子,眼光当真毒辣,竟然只一眼就辨出了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