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想法也仅仅会出现一刹那,因为宁渊的直觉告诉他,呼延元宸不像会喜欢上男子的那类人,至于自己,在经历过司空旭的那些事情之后,也已经心如死灰,除了守好自己的娘亲和妹妹,其他东西,他一概都不需要。
这一日,宁渊照例从田地里回来,走到离田庄还有一段距离时,忽然见着一群衣衫破旧的壮汉在追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踢打,那少年躺在地上,只用双手护住脑袋,一声不吭,二那群人旁边还站了几名官兵,却像看戏似地看着这一幕,竟是管也不管。
宁渊认出了这些人是被流放到此地的罪犯,瞧着那少年就要被打死了,他面露不忍,看了身后的周石一眼,周石会意地上前,同旁边那几名官兵低语几句,又递过去一锭银子,那些官兵拿钱办事,三两下便将围殴少年的人赶开了,周石不敢怠慢,将那鼻青脸肿的少年从地方扶起来,搀着他走到宁渊面前。
少年似乎已经被打得迷糊了,一直低垂着头,宁渊看见他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定睛一瞧,才发现是一块黑乎乎的窝头。
“少爷,这些人都是被流放到这里的罪犯,那些人打他,好像是因为他偷了别人的粮食。”周石简略地说道:“这些流放来的犯人日子过得很不好,每天只能分到一点粮食,余下的时间都要到不远处的河里去挖河沙,看他的样子,要不是饿得狠了,也不会去偷东西。”
宁渊拿过随身的水壶,蹲下身托起少年的下吧,想给他喂些水,怎料看清少年五官的时候,他却愣了愣。
少年尽管还未长开,一张脸也被打得四处青紫,可还是能辨认出是一张五官轮廓分明的俊俏脸孔。
少年不知道眼前这群人是什么来头,尤其是这个正蹲着身子与他对视,年龄看起来只比他大一两岁的家伙,但他实在是又饿又渴,纵使紧抿着嘴唇,阴沉着眼睛,装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可望着宁渊手里的水壶而不断蠕动的喉头,还是出卖了他。
宁渊只愣了片刻就回过了神,将水壶递出去,少年也不客气,抢过水壶便就着手里已经沾上了土的黑窝头,丝毫不顾形象的大吃大喝起来。
窝头本不大,他一会儿就吃完了,又咕噜咕噜将宁渊水壶里的水喝得一点不剩,才打了个饱嗝,硬邦邦对宁渊道:“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宁渊问他。
“奴玄。”少年抹了抹嘴,看了宁渊一眼,“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了,省得那些官兵到时候又拿这个当理由找我的麻烦。”少年十分老城地冲宁渊一点头,起身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地朝来路跑去了。
宁渊却一直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直到那个消瘦的背影消失。
呼延元宸在旁边语气稍显古怪地说:“难得看你这样对一个人上心,莫不是见那小子伶俐,想收来做下人了?”
宁渊转骨头看了他一眼,“你难道没发现,他长得像什么人吗?”
“像什么人?”呼延元宸回忆了一番那少年的脸,可方才他注意力全在宁渊为何对那少年那般好上,并未注意少年的长相。
看见呼延元宸摇头,宁渊轻呼了口气,想着,他认不出来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奴,并非是姓氏,而是犯了罪被流放之人,按照律法被剥夺了原先的姓氏,便会以奴为姓,以宣告他们是身份低下,连姓氏都不配拥有的带罪之身。
方才那名少年,宁渊若是没看错的话,他的长相,同司空钺与司空旭,都有三四分相像,加上他名为玄,这让宁渊很自然就想到了一个人,在他上一世,曾经被月嫔陷害而遭皇帝以大不敬罪名革了皇籍赶出宫,在外以奴仆身份流亡了两年的六皇子——司空玄。
宁渊忽然发现,他这趟香河之行并未白来,因为老天爷已经将一个巨大的契机摆在了他的面前。
司空玄虽然遭陷害而一度被除了皇籍,而当太后发落了月嫔后,他和他的生母舒贵嫔都得以平反昭雪而复位,但舒贵嫔却因为发配在外的流亡生活太过艰辛而暴毙,只得司空玄一人遗憾回宫,这位皇子纵使年纪小,可聪明才智丝毫不在司空钺之下,最后更是得到了景国公府的支持,被司空旭视为除了司空钺之外的第一号敌人。
宁渊重生后,被许多事情绊住了手脚,根本腾不出心力来留心这一茬,如今细细一想,当初司空玄与舒贵嫔被赶出华京后,发配来的地方,不正是江州府香河镇吗,搞了半天,这个在几年后被司空旭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六皇子殿下,如今正住在自家田庄的后院里?
宁渊忍不住笑了,这样的天赐良机他怎么可能放过,老天让他今日结下一桩善缘,却也送给了他一把,能够对付司空旭的有力武器!
“周石,你近来若是无事的话便不用在我身边陪着了,去帮我暗中照顾刚才那个孩子。”宁渊道:“必要时给看管他们的官兵一些好处,让他们也多加留心照应,别再让人欺负了他。”
“是。”周石虽然对宁渊的安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对宁渊一直忠心,也不会多加质疑,立刻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