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个贤惠的母亲昨夜磨了一整晚的嘴皮子,现下能起身才是有鬼了。”沈氏轻哼一声,“昨夜天亮,你父亲又杵在那里看了半晌的热闹,染了些风寒,现在也在床上歇着。”说到这里,沈氏还摇了摇头,“你父亲身子一贯硬朗得很,最近却瞧他精神总是不济,现在又给风寒缠上了,他怕是已经有上十年没得过风寒了吧,当真可笑。”
“父亲得了风寒?”宁渊故作惊讶地睁大眼,“可有请了大夫?”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是……”沈氏说到这里,一张老脸却绷得死紧,不往下说了,只亲手往宁渊碗里夹了一个煎饺道:“快些吃饭,你这孩子一贯是个懂事的,将来切莫学得像你父亲那般荒唐。”
宁渊看着沈氏的表情,知道沈氏为何没往下说,毕竟将“纵欲过度,身体亏空”在一个还未成年的孙子面前提出来,多少会有些不合礼数。
此时又有丫鬟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烫金的请帖,道:“沈老夫人,这是景国公府下的帖子。”
“有帖子就给主人家送去,拿到我们这些外人手里做什么。”沈氏看着那丫鬟。
“回老夫人话,帖子是下给宁三少爷的。”丫鬟一面说着,一面将帖子呈到了宁渊面前,宁渊拿起展开,扫了一眼,眼神滞了滞,随即笑道:“祖母,是景国公世子想邀我去他府上串门子。”
“你今日反正无事,既然世子相邀,那便耽误不得,收拾收拾了就快去吧。”沈氏一面笑,看着宁渊的目光也愈加满意,如今在她眼里,整个宁府也就宁渊一个算是最出息的,有学问,又谦和知礼,最重要的是同景国公世子的关系非同一般,他日若是入朝为官想必也能飞黄腾达,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却一直不受宁如海的待见,沈氏也弄不懂他那个儿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宁渊出了们,却没有往景国公府的方向而去,他先是雇了一辆马车,然后朝城西的方向走。相比于城东的繁华而言,华京城西要开阔得多,住房也大多低矮简谱,所住的都是一些平头百姓。宁渊照着帖子上的地址,让车夫在一座青石围墙的院落外停下,看着只有一丈许宽的木门上边挂着“质子府”的牌匾,才相信自己是没走错地方,上前叩了叩门。
送给他的那张帖子,虽然的确是景国公府的拜帖没错,可上边的字迹宁渊却认得,是呼延元宸的字迹,想到呼延元宸曾说要请他逛一逛质子府,却想不到质子府是在这样一个僻静的地方。
开门的人是闫非,他好像料定了宁渊会过来一般,恭敬地让开路。刚跨进门,宁渊就闻到一股浓厚的焦香味,前院的空地上正生了一团火,搭了个简易的烤架,一只已经被烤成了金黄色羊羔在上边转着圈,兹兹生伴随着香气便是从那里飘出来的。两侧的石凳上都坐了人,景逸高高挽起袖子,嘴角湿润地一动不动盯着仰头,呼延元宸一手把着烤架,另一首执了一柄匕首,时不时在羊肉上划上一刀,放掉多余的油脂,也让肉质更入味。
宁渊轻咳一声,景逸发现他来了,立刻对他招招手,“宁兄时辰卡得好巧,这烤全羊眼看就要熟了,呼延烤的东西可是一绝,为了等这顿,我可是连早饭都没吃!”
随着景逸话音的落下,呼延元宸已经卸下了一只烤得正好的羊腿,动作极快地用手里的刀片好,放在特质的石盘上,那石盘好似本身带着温度,羊肉片一放上去,立刻发出滋滋的声音,香气更胜,景逸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片塞进嘴里,烫得两只眼睛直流泪,还不忘对呼延元宸比拇指。
“今日陛下可是在宫中设宴,难道你们都不去?”宁渊在剩余的一个石凳上坐下。
“我这类没官职在身的纨绔子弟自然是用不着去凑这个热闹,你这个问题还不如问问这位皇子殿下。”景逸吃得满嘴是油,还不忘用嘴巴撅了撅呼延元宸的方向。
呼延元宸听后便笑了,“贺礼我已经送进宫去了,想来陛下和臣子们君臣同乐的当口,我一个外族人杵在那里总是不自在,不去也无妨。”说完,他又去了一些片好的羊肉特意摆到宁渊面前,景逸一看便急了,“那可是羊腿上边最嫩的肉了,你怎的全给了宁兄,好歹给我留一块啊!”
“今日这烤羊本就是我特地来招待宁兄的,你得了个便宜,也不要得寸进尺。”呼延元宸对景逸说话可是半点不带客气。
“呸,要不是我那张帖子,你觉得宁兄会赏脸特地到你这来?”景逸说完,又转头对宁渊道:“宁兄你也看见了,这质子府可是有够偏僻的吧,其实呼延这家伙原本有一处很气派的宅子,不过他硬是住不惯那种华丽的地方,直接向皇上请了命,给卖掉折现了,然后买了这城西的宅子,寒酸得平日里除了我,当真是一个串门子的人都没有。”
呼延元宸反驳道:“我一个人住着,连下人都没有多少,住太大的地方岂不浪费。”
“现下你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可哪天等你娶亲了,难不成要人家姑娘也跟你呆在这处破院子里边?到时候你还想再搬回城东去,可就不一定能买到原模原样的宅子了,那地方的地价天天都在涨,可是正儿八经的寸土寸金呀。”景逸一句话说得理直气壮,而呼延元宸的表情却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一般,顿了顿才道,“今日我原是打算请宁兄来我这里小坐,偏偏你硬要来凑这个热闹,吃我的东西不算,还处处揭我的短,景逸,你安的什么心?”
“哟呵,还生气了,你可别装不知道,这京中有多少姑娘喜欢你。”说到这里,景逸指着呼延元宸的脸,又把头转向宁渊,“宁兄你别瞧这人长着一副不知情趣的脸,京城里喜欢他的姑娘家可多了去了,最出名的就是国子祭酒家的女儿,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求着他爹给陛下上折子求赐婚,要不是他质子的身份在前边横着,兴许早就多出来一个便宜媳妇了。”
“将我编排得如此开心,怎么不说说你和婉仪郡主的那档子事?”呼延元宸狠狠瞪了景逸一眼,不知是他眼神太过凶煞,还是“婉仪郡主”四个字当真镇住了景逸,他脸色一僵,却是闭上嘴巴不再说了。
宁渊看眼前这二人斗嘴斗得绘声绘色,情不自禁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