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渊领着唐氏入座后,便低眉顺眼地一面喝茶一面等着,今日他早早过来了,一是要陪着赵氏待客,二是赵氏特地嘱咐了,今日曹都督投了拜帖,要上门拜年。
自从去年端阳节的事情后,曹家对于宁家总有种若有若无的敌意,并且有段时间没来往了,此番突然借着拜年的由头上门,任谁都会怀疑其目的,宁府里现下无一人在朝廷中任有官职,因此难免要小心应对着,赵氏让宁渊来便也想在应付时底气足些。
送走了第三波客人后,管家才进来传话,说曹家的马车到了,赵氏急忙走出去迎接,宁渊也跟在后面。宁府大门外,停了两辆十分精致的马车,曹桂春穿着便服,下了第一辆马车,又迅速走到第二辆旁边,似乎是要迎接什么人。
随着车帘的掀开,一个面容英俊,锦袍玉冠的青年下了马车,此时赵氏和宁渊也出了大门,见着那青年,宁渊先是愣了愣,随即脸上立刻换了笑容,同赵氏一起下摆道:“见过四殿下,曹都督。”
曹都督哈哈笑道:“二夫人,你和三少爷这回可是称呼错了,四殿下如今有了另一层身份,应该唤一声钦差大人。”
“曹大人,今日咱们可是来宁府拜年的,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司空旭调笑了一声,对赵氏和宁渊点了点头,率先入了大门,宁渊眼皮抬了抬,他不知道司空旭这回突然上门是在打着怎样的如意算盘,可忽然间他想起了在华京时呼延元宸对自己说的话,可后来呼延元宸分明又向他传了信,说皇帝驳回了司空旭的要求,不知他这一次又是打算搞什么名堂,“钦差?”似乎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宁渊低头,也跟着进了门。
正厅内,众人分主次坐好,曹桂春先道:“怎的不见新任的武安伯?”
“家兄身子不适,一贯是不起早的,倒是怠慢曹大人和四……钦差大人了。”宁渊急忙起身见礼。
“也罢,贵府近来事忙,倒也亏得二夫人打理有方。”曹桂春又对着赵氏打了个哈哈,才将话头引到了司空旭身上,“恐怕二位还不知道,年前北面燕州出现了兵祸,圣上特地侧缝四殿下为钦差,就为了平定祸事而来,我等即为朝廷官爵,诸事帮衬着四殿下也是应当的。”
燕州兵祸不过是前几天才传开的事情,据说又有一帮马贼在边境烧杀抢掠,而朝廷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反应,司空旭还是钦差……宁渊心里一下转过了许多事情,也不禁多看了司空旭两眼,偏偏司空旭也正在看着他,二人目光对上的一瞬,宁渊分明在司空旭眼底察觉出了几丝阴沉的目光。
“这是自然的,可现下江州守备已经不是我们老爷了,只能在银钱与粮食上聊表心意,不知钦差大人想要多少。”赵氏处事通透,说话也不绕圈子,显然以为司空旭此番带着曹桂春前来是来要钱的,毕竟马贼骁勇善杀,钱粮不足的话是决计搞不定,哪知听了这话,司空旭却一边笑一边摇头,“二夫人说笑了,贵府最近的境况我也知道,宁老爷和老夫人都病着,这要钱粮的事,我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此番过来,不过是想向二夫人借个人而已。”
“谁?”赵氏条件反射地问道。
司空旭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片刻之后,才将目光挪到了宁渊身上,带着笑意道:“久闻宁府三公子才华横溢,不光颇通诗书,在一些国策兵论上也能信手拈来,不知司空某有没有那个面子,能请三公子从旁协助,好帮我大周尽快肃清边患匪类?”
“钦差大人,这怕是不妥吧。”赵氏开口道:“渊儿年纪尚轻,不过是个孩子,平匪这类大事他能帮上什么忙,钦差大人还是不要说笑了。”
“二夫人,英雄不问出处,更无关年龄大小,三少爷有怎样的手段,我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司空旭说完,又盯着宁渊的眼睛,“我现在,只想问问三少爷自己的意愿。”
宁渊一直垂着眼睛,到这时,他才缓缓抬起了头,忽然间微笑了一下,轻轻将下颚点了点,“既然是钦差大人相邀,也没什么好拒绝的,我去。”
107 相互试探
浩荡的车队行驶在江州城北的官道上,队伍两边整齐地跟着两列军队,队伍前端扬着一面巨大的旗帜,上边银钩铁画“钦差”二字,一瞧便出自名家之手。
江州与燕州本是相邻的两州,可因为中间有一片荒芜的戈壁滩挡着,燕州远没有江州繁华,属于极北的苦寒之地,贫瘠得很。那里因为气候恶劣,土地又很难长出粮食,老百姓的生活很是艰难,加上临近边关,马匪猖獗,前两年朝廷原本围剿过一次,也取得了些成效,可最近听闻又有一帮马匪卷土重来,折腾得当地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宁公子想来并未去过燕州,燕州虽然贫瘠,可青稞酒与青稞打糕却是一绝,待到了燕州城,宁公子可以细细品尝一番。”司空旭斜靠在马车内,整个人看上去雍容松散,仿佛并未因旅途日久而觉得劳累。
“钦差大人有所不知,燕州我自然是去过的,青稞打糕的味道也确实不错,但青稞酒太烈了些,却不讨我的喜欢。”宁渊笑得很浅,应付完了司空旭,又撩开马车的窗帘,对外边招了招手,骑着高头大马跟在马车边的王虎立刻凑了过来,“少爷有什么吩咐?”
宁渊问道:“离燕州城还有多远。”
王虎抬头朝四周看了看,官道旁尽是荒凉的戈壁景象,望过去白茫茫一片,常人实在难以判断位置,不过王虎从军时这段路不知走了多少遍,只思虑片刻便道:“照咱们现在的速度,明儿个一早就能进城了。”
宁渊点点头,放下帘子,刚测过脸来,就对上司空旭一双探寻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