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说它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的话,那么它确实是命运的阴谋。
命运。一种独一无二的用以让人相遇的契机。
所有不足以用理智解释的事情,我们都十分擅长地把它归纳为命运,一切都是命运最好或者是最糟糕的安排。
比如在事情发生的那个下午,或者你路过一家驴肉火烧店。
我跟秋水在老家一座即将拆除的废桥上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刚刚度过我人生三十岁的大关,对人生有了一点不同以往的见解。
以十年这个时间单位为参考,每每跨过了十这个时间节点我对于我人生的见解都会产生一些不小的变化,十岁之前我是一个父母老师眼中的好孩子,每周要交的作文本里写着的都是我以后要当科学家此刻正在为中华的崛起而读书;十多岁后我变成了一个同性恋,有着跟自己相爱的人共同去赴死的热情;二十多岁的生活像一堆猫挠过后的毛线团,混乱而又带着一种英雄就义一般的浮夸,套用那句话就是那个时候觉得自己永远生猛,什么也锤不了我。
而我三十岁站在我老家长康市的那座废桥上,桥底下江水滚滚奔腾,阳光像水晶一样撒在水面上,我才意识到了一种十分抽象的孤独形态,我离开这座城市很多年的时间,连做梦都不曾梦过它的样子,但是我喝它的江水长大,这一种无法摆脱的感觉随着我的血液而奔腾,我开始明确了解我逃不开它。
并且终于能够坦然接受我是一头驴,被骟过的或者是个健全的都无所谓,就是变成了驴这种的存在形态,我开始可以坦然接受我人生的种种形态,不以为荣也不以耻,我长到三十岁或许终于开始变得成熟了那么一点。
而那个时候秋水还未满十八岁,他的十八岁跟我的十八岁很不相同。
不过我也不怎么希望谁跟我的十八岁相同,那是一段很糟糕的年龄,是一段我长期没法去正视的糟糕年纪。
我在三十岁终于开始正视起我的十八岁,我站在那座已经废了很长时间、即将要拆除的废桥上十分细致地品味我十八岁莽撞如牛的年纪。
然后我就跟秋水遇见了,是一个十八岁还差两个月的秋水。
我虚长他十三岁,就是我在我的人生大路上行走着、骤然像被雷劈了一般醒悟了自己性取向那个年龄时他才是刚刚从他妈肚子里生出来的年纪,这是一段十分漫长的年龄差。
漫长到我终日毫无用处的诸多个自我领悟出来的人生道理好像终于找到了它们的宣泄口。
设想去指导一个十八岁的自己在未来好好生活,想想都是件十分让人能够提升满足感的事情。
男人好像长到了一定的年龄就是特别喜欢做人老师,要十分权威地坐在那里给迷途的小朋友指点迷津,虽然我已经极力在大脑中警告自己“好为人师”并不是个什么遭人喜欢的好爱好,但是它在某种程度上能够让人感觉到心情愉悦,药效偶尔能够等同于抽烟喝酒赌博玩游戏或者性爱。
总之该解释的我已经十分尽力地在解释了,命运就像有人牵绳,分明那个混蛋遛狗一样遛你,你还自以为自己自由无比。
如果不是我的表弟严岚给我发消息说长康那座老桥要拆了,如果不是我刚跨过我二字头的人生我就不会回去,那么我就不会见到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