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外婆跟那个鳏夫一起生活了十余年的时间,她任劳任怨地照顾了她的老来伴十多年,老伴一朝脑溢血死了,她被那人的亲生儿女从住了十几年的房子里赶了出来,从什么都没有的状态又恢复到了什么都没有的状态。
老人家从小跟我妈关系不好,被赶出来后在人家门口哭了好些天,要哭给左邻右舍看看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后来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现在是法律时代要用法律的手段对付那一家人,她照顾了这个老头十多年时间,没道理什么都得不到,这事她不敢找我妈只好找到了她的亲儿子,舅舅就把人接到家里住了,听老人家絮絮叨叨地哭诉才知道她当初住到别人家里去就是直接住进去了,也没说打结婚证这事,别人住的房子当然没她的份,她一生倒还真的都在寻找一个栖身之所,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里人卖给了我外公做了童养媳,照顾我外公的生活给我外公生小孩,在我外公死后又迅速地栖身在另一个鳏夫身上,外婆像菟丝花,必须凭借在别人身上才得以存活。我高二那年外婆离世,我想她一生中只有这两年大概属于自己,年老了才发现没有男人依靠自己也能活下去,当然这一切都是我附加在我外婆生活中的我自己的想法,我在离开长康市之后的好几年里总会试图在我生活的蛛丝马迹中寻找出我得到这样结果的原因。
有时候会觉得原因太多,都是世界的错,我就是个可笑的提线木偶,按生活的既定轨道走既定的路线。
可是在我初三那年,我什么都不知道。并且十分兴奋地感觉自己的生活好像变得越来越好了——我妈在医院做护士长,工作比较轻松,在b超室给人照照b超给人喊喊号安排下插队排班等等事情;我舅舅的工作也越来越好,他的工作正在上升阶段,每天都有殷勤的人请他吃饭;我爸的单位给他分了套房,他作为家中老二,家里有三个儿子,他向来是被忽略的那个存在,他在家中很少有存在感,读书时成绩没老大好,性格没老三跳脱活泼,工作几年也情况平平,在家里算不上是个能说上话的,搬了新家之后他爸妈跟他一哥一弟来观察新房的装修,我爸迫切地给他们介绍新装的电视机、空调、冰箱、洗衣机,还说特意在家中给他父母备了一间房,以便他们随时可以来住。
我十分理解男人可能终其一辈子都是在试图跟自己的父亲对抗,男人的叛逆期可以长达一生,比如我的父亲是个这样的人那么我在我未来的人生中坚决不要成为跟我父亲相同的人,我父亲生育出了这样的我,那么我在养育我的下一辈的时候要坚决地杜绝我父亲在养育我时所犯过的错误。
我十分理解当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对待父亲的敬仰,以及在这敬仰之下暗潮汹涌着几乎是带着对来自父亲霸权的反抗。
就想我爸十分期待得到他父亲的赞赏,而在这赞赏之下又是一种十分刻意末漠不关心以及不屑。
反正不管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我初三即将中考的那除夕夜,我家里的状态十分好,其乐融融健康向上,未来一片大好。
我爸得到了他久违的来自于他父亲的夸奖,我的外婆重新跟我妈我舅生活在一起,我妈的工作顺利且我成绩很好、我舅的升官之路正不急不缓地朝前走着。
那是我十五岁快十六岁的年龄,我当时比较忧心的事情还只是年夜饭吃完我会不会多领到红包,表弟严岚期末考试太差了能不能不要我去给他补习功课,以及还有一点点的对于自我性向的不太理解。
除此之外都很好,什么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什么事情都没来得及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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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严岚提到他外婆时顺嘴问了句老人身体怎么样。
严岚感叹出一声——九十岁老人了,还提着桶说要给家院子空地犁片空地出来种点青菜。
我闷笑了两声:“身体好啊。”
严岚又开始唉声叹气,我实在受不了:“介绍对象你你就相亲看看怎么了,干什么要这么排斥?”
严岚支吾了半晌,他十分苦恼地询问我:“相亲没看上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