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接到通知的京城各大报社的负责人便纷纷赶来,宁云晋将写好的稿子拿给他们,让他们抄上一份,尽快将消息传给交好的商户。
宁云晋的稿子写得很简洁,只是说明户部有一批军粮要运送到西北,需要找商人承运,两日后将会在户部举行一场小型招标会,中标的商人朝廷会有奖励。
虽然并没有说清楚奖励是什么,但是谁都不傻,光是能攀上户部这个门路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更别说其他的了!
这些负责人都十分兴奋地表示绝对会将消息带到,他们深知这可是一个卖人情的好机会。
送走了这些人,宁云晋又带着崔群和罗明赶往户部,商量布置场地的事情。为了规模的问题,他和户部的负责人差点没吵起来。
对方觉得时间这么短,即使有商人来也不过十几二十来人,弄个大一点的房间就可以了。但是宁云晋却坚持要用一间最大的正厅,并且布置一定要隆重盛大。
最终总算是宁云晋占了上风,户部的人不得不妥协,按照他的说法去做。宁云晋留下圆滑一些的罗明在户部盯着,这才带着崔群离开。
回程的路上,崔群好奇地问,“宁大人,您要求将弄得那么盛大,万一没人来可不就出洋相了么?”
“你就放心吧!”宁云晋自信地道,“来的人肯定少不了的,我到是担心人太多了。再说,那天可是会有太子到场,太过寒酸可不行!”
崔群一听便兴奋了,在读书人眼里,太子可是仅此于皇上尊贵的人物。他欢喜地道,“那咱们这次可要大大的露脸了。您是不知道,自打出了李永的事之后,我们走出去可是头都抬不起来,就盼着能有个风光差事翻身。”
“李永的事谁能想得到呢!”宁云晋摇了摇头,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赶快回衙门,我刚刚想起个急事,你来帮我一起弄。”
宁云晋突然想起来应该要弄的是请柬,或者说是门票,这样才能控制当日的人数。他带着崔群回衙门之后,便起草了一份请柬的格式的贴子,让崔群带着人抄写了五十份,然后赶紧在户部落衙前盖上公章。
他使人连夜给五家报社的负责人各分了三份,其他的就都留在户部,特别叮嘱,若是有人要,便二十金一份卖出去。
忙完这些安排,宁云晋回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他还饥肠辘辘的晚饭都没吃一口。宁云晋舒展了一下有些酸胀的肩膀,正准备叫夕颜让小厨房的人随便给自己下完面吃,却看到秦明已经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一人拎着一个饭盒,从里面传来的诱人香味,惹得宁云晋立刻肚子咕咕作响。
“倒是你机灵,一回府就直奔厨房了吧!”这么贴心又用的顺手的长随,宁云晋又庆幸自己没将人弄走。他揉了揉肚子,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拿到吃的?”
“知道公子您错过餐点肯定饿了呢!”秦明对他温和笑道,“不过这吃食是大少奶奶吩咐留下的,她见公子您晚上没赶回来,特地让厨房给热着。”
“嫂子还真是贤惠呢!也不知道我日后娶的妻子会不会……唉。”宁云晋嘀咕了一句,心中却有些羡慕大哥与嫂子的鹣鲽情深,连对自己这个小叔子都爱屋及乌,只怕大哥过得更舒心。可是想到自己的那些糟心事他又忍不住叹气。
秦明的笑容凝固了片刻,这才道,“皇上为公子选的,自然差不了。”
宁云晋挑了挑嘴角,不以为然。先不说文禛会不会为自己指婚,光是他指婚的眼光就不太好,还是不要指望的好!
他也不想去纠结这些事,便让秦明将饭菜搁在桌上,净手之后用餐。
这种招标会对宁云晋和经常在报纸上打广告的商户来说并不算是稀奇事,当初《大夏杂报》的一些重要广告位,他就让冯成志弄的招标。这一次只不过与平时相反而已,价低者得而已!
但是对于户部那些固守成规的官员们来说,却是头一招,所以真正让宁云晋觉得累的反倒是和他们打交道。足足忙碌了两天,他才将这件事安排好。
招标会的时间定在初九的辰时,宁云晋大早上便进宫亲自去请鸿明。
他赶到的时候鸿明已经穿上了一身簇新的太子朝服,杏黄的袍服将原本就身长玉立的鸿明衬托得格外精神。
又不是去上朝,打扮这么光鲜也太隆重了一些吧!
宁云晋忍不住低下头偷偷翻了个白眼,瞧这骚包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重视这次差事似的!
不过宁云晋原本就只需要太子去当个吉祥物镇场子,然后在人选确定之后宣读诏书。只要这两点不搞砸,他想要怎样,宁云晋都没有意见。
两人一路行到户部设置的场地,这里已经热闹非常,门口停着不少马车。有一队官兵真催着车夫将马车移走,空出巷子迎接鸿明的仪仗。
太子仪仗直接排开,将原本就狭小的巷子堵得严严实实,之前吵吵嚷嚷的环境立刻变得肃穆起来。
宁云晋能够清楚的看到地下磕头跪拜的人们,对皇权威仪的敬畏。他望了一眼这世更加出色,甚至掩藏起本性,变得不再张狂暴戾的双生弟弟,却也不知道两人到底谁更幸运一些。
鸿明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显得格外镇定。他发现宁云晋正偷偷望着自己,便笑问,“你看着孤干嘛?难道是怕事情办砸了连累孤不成?”
“看今天这个场面就知道来的人不少,太子殿下多虑了!”宁云晋答道,“这次的事情肯定能圆满完成的!”
见他说得坚定,鸿明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他终究太过看重这次的事情,忍不住问,“孤看那些马车并不豪华,那些商人真的吃得下来吗?”
“再多一倍这些人都能承担得起的!”宁云晋被他的问话弄得哭笑不得,只好开始给他解释商人尴尬的地位。
都说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但是到底有多低绝对是太子这样深居大内的人无法想象的。虽然本朝没有前朝那么严苛,连衣服面料都规定得死死的,可那些商人即使有钱也不敢张狂——除非是有极硬的背景。
除了少数混成皇商,找对了大腿的人,其他大部分的商人在百官眼中都是可以随意盘剥的。京城的还好点,毕竟即使一家小小的铺子背后可能都有一个王府,没人敢随意伸爪子,但是在地方,每当有灾难、或者官员的红白喜事,或者地方官要像上级讨好,这些商人就可能会被要求“主动报效”或者“捐输”,这使得他们的日子极其难熬。
他们这些商人的纳捐比地主也难得多,往往花费巨资才能走门路换来一顶毫无权利的顶戴,可以说苦逼至极,即使腰缠万贯,他们行事也不敢张扬。
这个招标会为什么被关注,重点就在那“奖励”之上!毕竟朝廷能赏的还有什么!?能够与户部搭上线,又能有机会在御前挂名,得到顶戴,对他们来说真是再划算不过。
宁云晋解释完之后,吴庸便迎了上来,因此没发现鸿明听他说完商人们的境况之后的眼中闪了闪,似乎心中有了什么主意。
就像宁云晋估计的那样,五十张帖子全部都售空了,光是卖门票就凭空得了七百金的收入,这让吴庸望着他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
“以清扬的手腕,待在翰林院实在是太屈才了,不如到户部来发挥所学好了!”吴庸打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