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被吓得毛骨悚然,连忙扒拉出嘴里的帕子,涕泪横流的承认了:“大小姐只是吩咐奴婢盯梢,奴婢什么坏事也没有做,都是大小姐逼的,这几天……这几天她在山下安排了人,只说是让奴婢想办法哄了二小姐下山,府里——府里她好像是想要威胁夫人做什么事!”
这婆子,居然是被霍芸婳收买了的?
南栀只要想到这些天她都是跟自己主仆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就脊背发凉,直冒冷汗。
霍芸好听了这话,脚下也是一个踉跄,等稳住了之后,却是怒极反笑:“亏她想得出来,狗急跳墙也不过如此了吧。”
终究是气得狠了,觉得胸口憋闷,于是快走两步到桌旁,倒了杯冷水灌下去。
那婆子是怕极了面前这个心狠手辣的武昙的,哭喊着向她求救:“二小姐,奴婢真的什么也没做,当时也是大小姐逼我的,大小姐的手段您又不是不知道,奴婢是被迫的啊!”
霍芸好深呼吸了两次,稳住情绪,回头吩咐南栀:“先把她捆起来吧。”
“哦!”南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翻箱倒柜的去找绳子。
这屋子里没有绳子,就干脆找了两条裙子出来。程橙过去帮忙,两人拿剪刀把裙子剪成布条,又一阵手忙脚乱,用了最大的力气把这婆子捆了起来,又塞住了嘴巴。
武昙拿了块破布条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一边重新收入鞘中,塞回袖子里,一边起身走到霍芸好面前。
霍芸好打起精神来跟她道谢:“大恩不言谢,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提醒我这件事,我家里可能有事,得马上赶回去了。”
武昙道:“我本来其实没想帮你。可是现在这奴才已经把你要下山的消息递出去了,你现在要走的话,反而是正中下怀,自投罗网。”
霍芸好刚才是一时气大了,没有想的太周全,此时才知道事情棘手,眉头越皱越紧。
武昙倒是有点好奇了:“你那个大姐……现在还不安分吗?”
霍芸好看了她一眼,唯有苦笑了:“她也知道她的婚事虽然是定了,但是悬得很,再容不得有半点的差池了,最近倒是不出门了,一直关在家里修心养性,不过——你家三小姐和姜家小姐的家世和身份都比她高,她已经在筹谋以后了,拿了我父亲的所有私房,我们都懒得跟她计较,但我父亲不善钻营,手上其实没多少银钱,他们最近又在打我母亲的嫁妆和手里的私产的主意,我母亲不给,他们应该是黔驴技穷了,居然连这种主意都敢打。”
霍文山倒了,霍芸婳等于完全失去了娘家人的支撑。
将来进了东宫,她想要有余地施展,就只能靠着银钱收买人心,这时候想不遗余力的卷走霍家所有的家产——
这还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何况——
她那个不上道的老爹,跟她一路货色,为了扶持这个女儿上位,真的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武昙不是个太有悲悯之心的人,这时候却有点同情霍文山的正室夫人和这个霍芸好了。
那霍夫人一身的病,还要被自己的夫君和庶女联合起来算计逼迫……这日子得过得苦成啥样啊!
霍芸好其实也觉得这些事太恶心太丢人了,原也不想对外人道的,此时看到武昙露出怜悯的神色来,就更是无地自容,赶紧转移了话题:“好了我要先收拾下山了,我今天要赶不回去,保不齐他们真要对我娘使什么手段了。”
南栀走过来,却是一脸的紧张:“可是武二小姐不是说他们在山下等着么?”
霍芸好回头看了眼被捆在角落里的那个婆子,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道:“照武二小姐说的,收拾了东西,把她塞进马车里,先下山,我们跟在后面,徒步下山。”
那婆子一听,登时又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嘴里发不出声音就呜呜乱叫——
大小姐安排了人在下面等着呢,万一知道是她成事不足,到时候逮住了她,还能轻饶?
霍芸好已经对武昙说道:“抱歉了武二小姐,有什么话咱们改天有机会再细说吧,我……”话到一半,她才又想起武昙之前跟她说的事儿,就又不由的再次郑重了神色道:“对了,你之前说要我帮忙?是什么事?”
虽然她现在赶时间,也很着急,但本质上她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武昙平白无故的送她这么大一个人情,总不能装作没这回事的。
武昙略想了一下,也不跟她绕弯子:“如你所见,我现在也遇到点麻烦,肯定是不能留在这山上过夜了,横竖你的马车你也是不敢坐了,能——借给我吗?”
霍芸好也是个一点就通的——
有人在她们的灯油里混进去了迷药,肯定是准备在晚上迷晕了她们之后再有图谋的。
而武家明明有自己的马车的,现在武昙却不敢用了……
霍芸好有点忧虑:“可是我大姐……”
“没关系!”武昙道:“你大姐做那事儿,她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敢往外传,就算要劫你也必然只是用的你们自己府上的人,我这次带上山的四个护卫都是跟着我大哥从战场上下来的,对付他们完全不成问题。而且他们的目标是你,就算半路被他们劫住,他们看到车里的是定远侯府的人,也只会顺水推舟的放人,不敢为难的。”
霍芸婳现在就是仗着霍文山窝里横,根本不敢让自己做的事情外传,否则她的婚事恐怕就保不住了。
霍芸好想想也是,就没怎么犹豫的点了头:“好!”
武昙冲她感激的略一颔首:“那就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吧,我要回去跟我家祖母交代一声。”说着,又看了眼绑在旁边的那个婆子,“这个奴才你留着也没什么用了,留下来我替你料理掉吧。”
霍家的情况摆在那里,霍文山和霍芸婳沆瀣一气,一鼻孔出气,就算这婆子是个人证,难道带回去指证霍文山吗?霍家上面也再没有长辈了,确实,这个人证带不带回去的,作用不大。
“好!”霍芸好是看出了武昙另有安排,也不点破,只是很痛快的答应了。
武昙这会儿却先没动那婆子,只对南栀道:“你家小姐的衣裳,和这婆子的衣裳,麻烦你——都帮我找一套来。”
南栀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自家小姐。
霍芸好却是明白武昙的用意的——
她是怕有人在暗中窥伺,识破她们借了霍家车马下山的假象,所以想乔装一下。
霍芸好点头:“去找给武二小姐吧。”
“是!”南栀这才去里屋拿了套霍芸好的衣裳,又到院子的厢房里拿了那婆子的一套衣裳出来。
武昙拿了衣服就回自己那边了。
霍芸好这边也让南栀继续收拾打包行李,做样子。
武昙回了院子,却没回自己屋里,而是直接带着借来的衣裳去找了老夫人,老夫人刚躺下,还没睡着,武昙也不废话,直接就正色道:“祖母,今天这山上好像有点问题,为了保险起见,咱们不能在这山上过夜了,委屈您,换上这身衣裳,我借了霍家的车马,赶紧先下山去!”
老夫人和周妈妈都是听的一愣,随后脸色大变:“出什么事了这是?”
武昙也不瞒她:“刚我在寺里送过来的灯油里发现混进去了迷药,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也不知道是针对咱们还是针对整个寺里的,所以咱们得走!”
相国寺这么大一座寺庙,里面僧侣就有三百多。
现在她们这两个侯府的女眷在这里,又不知深浅的,更不能贸然去打探什么,权宜之计,确实是应该先避开的。
老夫人向来信得过自己这个小孙女的眼光的,当即也不迟疑,立刻就下了床。
周妈妈也不废话,马上就拿了那身衣裳替她改装。
程橙走上前来,要帮着武昙也换衣裳,武昙却顺手就把衣裳递给她:“你换上,一会儿假扮霍家二小姐,陪祖母坐霍家的马车走。”
老夫人听了这话,第一个就不依了:“这怎么成?你不跟我一起走?”
武昙笑了笑,半真半假道:“其实还有件事,我偶然听到那个霍芸婳好像是派人在山下等着劫她妹妹的马车,又打算着害人呢。霍家那个二姑娘,祖母您不是觉得看着还挺顺眼的吗?咱们反正也是要下山的,您顺便帮她挡一挡,我后面带着她一起坐咱们家的马车下山?”
“谁说我看霍家的姑娘顺眼了?”老夫人却是不高兴了。
她现在听见姓霍的就心里堵得慌。
“可是我就是想搅和那个霍芸婳的好事嘛!”武昙再磨她。
她这话显然是诓老夫人的,但是半真半假的,撒谎的技巧太高超,就连程橙都没听出破绽来。
老夫人知道自家孙女是个好热闹又有仇必报的性子,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就真没多想。
武昙让他们各自换衣裳,自己就先出来去下房那边找了随行的侍卫。
武青林确实给了她四个从战场上带下来的侍卫,由陈刚带队。
下人住的这边都很简陋,晚上睡的通铺,霍家的人也住在这个院子里。
武昙跟陈刚交代了几句话,陈刚吓了一跳,本能的就想拒绝,武昙却不容他多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对策,总之听我的,你们越早脱身,就能越快的搬来救兵,我不确定路上是什么情况,总之无论如何,一定把祖母安全的送下山。”
正说着话,霍芸好已经收拾好,带着自己府里的几个下人把箱子行李都搬来了,见她还在这里,也没换衣裳,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你——不跟武老夫人一起走吗?”
一起走吗?如果住的院子空了,应该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武昙现在几乎已经可以料定是孟氏在背后动作,虽说老夫人每月月初来上香的事没有刻意瞒着谁,但是能盯她们行踪盯这么紧的,真的就几乎只有自家人才能做到了。
也怪不得武青钰这么仓促的赶在月底办喜事孟氏都没有反对,她应该也是算准了时机的——
早点把武青钰的婚事办了,老夫人这个月才能按照常例来相国寺!
武家的内宅里,老夫人的心腹很多,又有她跟武青林的人,根本容不得孟氏只手遮天的做手脚,所以她才会迫不得已等在外面的机会。
武昙虽然不确定孟氏这次的目标到底是她还是老夫人,或者是对方究竟想干什么……可是孟氏隐忍蛰伏了这么久,这一次既然出手,就必然是会准备周全的!
她暂时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只能是先用自己拖住孟氏的人,把老夫人送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