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当着他的面玩这种阴谋诡计,换成哪个皇帝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皇帝看着燕霖,眼中却没有半点不愉的情绪。
燕霖暗暗提了口气,再次郑重其事的说道:“儿臣知道自己资质一般,甚至于如果燕廷襄上位,国中后面的几十年会更安稳些,可是父皇,儿臣还是想要试一试,不为别的,算是替咱们父子都争一口气吧。父皇是天子,太子之位您心甘情愿传给魏王后嗣是一回事,这些年他们咄咄相逼,一再的想要逼您就范来强取,这就是两回事了。”
就是因为他的身体问题,或不长久,皇帝又不舍得他承受那些压力,想要护着他,反而招致了各方的压力和谋算。
其实平心而论,在燕霖的眼里,这皇帝或许不是一个太好的皇帝,但是无可否认——
他是一个好父亲!
皇帝往旁边转过头去,看不到表情,之后才是情绪不明的道了句:“你到底是想替他争的这个位子,还是只为了替你父皇争这一口气?”
燕霖眼中闪过一抹心虚,但下一刻已经恢复如常。
他反问:“到底是为了什么,这重要吗?”
他们的亲父子,皇帝一眼就将他看穿了!
以前他不争,并不就是心甘情愿的忍了魏王府的手段和逼迫,而是因为他知道他没有那样的体魄和能力,皇帝一心只想护他平安,而不想往他的肩上压担子,他在做不到别的的情况下,也就只能顺了皇帝的意,安安稳稳的保全了自己,好好的活着罢了。
可是——
现在不一样了!
兄长回来了,突然之间他们父子就都有了后盾和支撑!
他认不认他们,有什么关系?这重血缘关系摆在这里,就是谁都回避不了的事实!
燕霖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骨子里还藏着这样疯狂的一面。
他已经跪在皇帝面前许久了,膝盖早就酸麻,可是胸中有热血涌动沸腾,他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大殿当中,一阵的沉默。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皇帝才重新睁开眼,缓缓的回转了视线看向他:“你起来吧。”
燕霖没有犹豫,扶着膝盖爬起来。
高朗连忙上前搀扶,心里却在打鼓——
陛下这到底是允了宁王殿下的请求还是没有呢?
然后,就听皇帝说道:“打发徐穆回去吧!”
他——
不见徐穆!
高朗大为惊诧,但还是立刻将情绪掩饰好,转身先出去传了皇帝的口谕。
徐穆惴惴不安的在外面等了许久,本来还不想当众就透露燕北的事的,站的腿都麻了,高朗却出来不冷不热的递了句话:“国相大人,陛下乏了,今夜怕是见不得您了,好在没两个时辰就要早朝了,有话您留到早朝上再说吧。”
徐穆皱眉。
他必须赶在早朝之前见皇帝一面的,否则就什么都迟了,于是赶忙上前一步:“高公公……我有要事……”
高朗对他露出一个半点也不通情达理的笑容,打断他的话,重复:“陛下真的累了。来人,送徐大人出宫。”
徐穆还想说什么,一抬头,却见燕霖慢条斯理的从里面走出来。
徐穆的呼吸不由的一滞。
“殿下慢走!”高朗连忙退到旁侧,恭敬的给他让路。
燕霖下了台阶,和平常一样和气的同徐穆略一颔首就径自离开了。
守在外面的小太监连忙去传辇车。
徐穆突然有种很不可思议的想法,他隐隐的有种预感,皇帝现在不见他是和这位宁王有关的。
先是断了胡贵妃与他的盟友关系,又来皇帝这里摆了他一道?这个宁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穆胸中恼怒非常,却不得发作,目送了燕霖离开就赶紧收拾了散乱的思绪,他上前一步,再拱手:“高公公,我真的有要事鼻息要马上面见陛下,您……”
话音未落,就见里面大殿里的灯火一黯。
高朗露出一个为难的笑容来:“您看,陛下今日憋了些气,当是直接就在这里就付了,连寝宫都不回了,这时候老奴也不敢再替大人通传的。”
徐穆心急如焚,但到底也是没有大闹御书房的勇气,犹豫再三,还是作罢,转身出宫去了。
高朗转身又进了御书房内,彼时正殿的灯火熄了大半,皇帝已经挪进了后殿的寝宫,正坐在龙床上一语不发的想事情。
高朗洗了方帕子拿过去,皇帝擦了脸,他又跪下去给皇帝脱靴。
皇帝显然是没心情讲究,坐在了床上,又是久久未动。
“皇上?”高朗试着叫他,“天不早了,您赶紧歇会儿吧。”
皇帝却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半晌,突然喃喃的问了句:“你说……朕是不是该见见那个孩子?”
高公公听的一愣:“按理说……”
自然是应该的,别的不说,血浓于水,既然是亲父子,又哪有不见面的?
皇帝却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苦笑道:“哪有什么脸啊,朕这个父亲,做的当真是失败,因为偏信妇人之言,逼死了长子,又害的次子流落在外,一天为人父的职责也没尽到……而且,胡氏当年若不是急于再产一子来稳固地位,也不至于强行用药催孕,让霖儿生下来身子就是那般……朕这一辈子,就只对这一个女人动过真心,可事实证明,帝王就不配有情!”
这些年,他没动胡氏,不是因为不知道她当年的用心,而实在是觉得愧对两个儿子,才对他们的生母网开一面。
皇帝喃喃自语,高朗也不敢接茬,直到他兀自坐了许久之后又自行躺了下去……
这边萧樾带着沉樱和武昙和大胤的使团回茗湘苑,因为他来时就是骑马,回去的时候武昙仍是和沉樱同坐的马车。
回到住处,武昙确实有点困了,就先回房洗了把脸,不过她还惦记着晚上宫里的事,转身又出来。
因为她跟萧樾住在一个院子里,晚间这院子不会有侍卫进出,院子里没人,武昙也没在意,径自过去一把推开了萧樾的房门:“晟王爷……”
喊了一嗓子,一抬头,就见萧樾光着膀子正在屋里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