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李固等人就见鬼似的全都变了脸色。
而薛文景——
他两条腿直接就没抗住,像是生生的就被萧樾这两道目光给锯断了,抖着抖着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滩烂泥一样。
“王爷……”他哀嚎,可解释求情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事情他当着萧樾的面做的,难道还能不要脸的再说是误会么?
薛文景这时候是真悔不当初了,虽然皇帝交代给他的差事,他不想死就不能拒绝,可是明显这位晟王爷比皇帝更狠——
他当着北燕太子和朝臣的面就这样放狠话羞辱他,这让读书人出身又素来以脸面为重的薛文景羞愤欲死。
“起来吧。”萧樾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是受皇兄亲自指派过来办事的,这要是被本王活活吓死在人家北燕的宫廷里,传出去多难听啊。”
他其实真不生气,多大点儿事啊……
北燕的官员里,不知道是谁,听了这话,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就当场笑了出来。
薛文景倒是听出来了萧樾似乎没打算跟他当场算账,虽然羞愤难当,此时也总归是微微的松了口气,厚着脸皮爬起来。
萧樾已经不再看他,转而跟燕霆商量:“燕皇陛下既然答应将寿安公主许配给我朝太子了,人要不要本王回朝的时候一并带回去,到时候听燕皇陛下的安排,不过一些相关事宜也该要详细拟定了。本王知道最近礼部会很忙,太子殿下指个人出来,让他专门负责此事的接洽吧。”
“这样也好。”燕霖斟酌了一下,只问李固,“李大人推举个人出来吧。”
公主嫁人和太子大婚,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尤其——
那公主还是远嫁去大胤的,他们至多就是负责准备一份嫁妆而已。
李固手下的两个侍郎都得力,这时候自然不肯舍本逐末的调出来,就随手指了下面一个六品主事。
燕霖朝萧樾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萧樾半点意见也没有,转而斜睨了一眼自己这边的人:“薛文景,既然替太子求娶的差事的你接的,那本王也不必插手,你就继续负责到底吧。这段时间你不必再到本王面前听差遣,只与这位主事把你自己的差事办好即可。”
薛文景现在是听见他说话就两股战战。
可是——
这晟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不准他插手参与宁国公主大婚的诸事安排了?次此同行的另一个副使季远已经被他扔在了半路,心在再撇开了自己?这晟王爷是想做什么?
“王爷,季大人因病未能前来,下官虽然不才,但也于礼部任职多年,公主大婚一事……”薛文景连忙争取。
萧樾一直还算和气的脸上却是忽的不耐烦起来。
武昙早就不耐烦他们磨叽了,没等萧樾说话就凑上来,声音清脆的教训道:“有便宜你就赶紧接着呗,还磨叽什么啊?你是觉得自己脸皮够厚还是脖子够硬?还往王爷眼前晃悠?你是真想被剁成几块回不去么?”
萧樾明显是恶心他了,想把他撇开眼不见为净,这时候还拿个什么狗屁官职出来压人?萧樾也的吃他那一套啊!
这位王爷可是个丧心病狂起来连皇帝都能从龙椅上拽下来狠揍一顿的主儿,这区区一个礼部侍郎,算个屁?
薛文景被他一嚷嚷,不知怎的就又想到方才萧樾盯在他腿上的那个眼神,立时就又站不住了。
他脚下一个趔趄,好在是旁边的同僚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
薛文景嘴唇继续抖个不停,却是避着萧樾的视线,再不敢吱声了。
萧樾已经随手点了随行的里面另一个年轻的官员:“咱们会在这里等到公主完婚之后再回程,公主大婚的相关事宜就由你负责和北燕的宫廷这边一起协同安排,有问题的再去报本王即可。”
“是!”那小官年纪虽轻,但是办事却十分的老练,该严谨的时候严谨,需要变通的时候也不古板。
其实这些随行的官员里有比他资历更老也职位更高的,可是——
这位晟王爷三两句话就差点把薛文景薛侍郎当场吓死,那些人里面就算有人不服气……
还能怎么样,憋着吧!
除了好好办差事,老实做好了事情,顺顺利利的回去,谁跟这位王爷过不去那简直就是跟自己脖子上的脑袋过不去!
事情到这里就算完全安排好了。
把这些人都先打发出宫去,燕霖就仍是邀萧樾三人去他的寿仙宫同用晚膳。
彼时天色渐黯,还没全黑。
燕霖叫人去传辇车,几个人就站在这等也挺没意思的,就干脆先徒步往前走。
本来是萧樾跟燕霖并肩走在前面的,武昙默默地跟了两步,看看身边的沉樱,突然眼珠子咕噜噜的一转就往前蹿了两步拽住了萧樾的袖口。
萧樾的脚步顿住,侧目,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了?”
武昙就干脆抱住他的胳膊将他往边上扯了扯,一面带几分讨好的眨巴着眼睛道:“我有话要问你嘛,你来!”
因为刻意为之,尾音就打着旋儿似的,落在耳中娇俏又软糯,边说就边拖边哄的把萧樾往后拽,一看就是居心不良。
萧樾早就把她看的偷偷地了,哪里不知道她这又是要作妖,只是——
不想同她计较罢了,于是就半推半就的从了。
武昙把萧樾给拽了回来,两人还腻腻歪歪的扯在一起要说悄悄话,沉樱颇为尴尬,一时无措,没办法,就只能先走了两步上前。
燕霖是知道武昙的确切身份的,他也确实从没见过谁家的闺秀会如她这般的不矜持。
只不过——
可就冲着这小丫头和萧樾的年龄差,两人就算行为有些逾矩,也很难叫人往不干净的地方想……
他略晃了一下神,再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抬眸,就见沉樱面色略带尴尬的走了过来。
燕霖微微一愣,随后就哑然失笑。
两人现在等于是订了亲了,沉樱以前见他没什么,这时候就本能的有点不自在,心里正觉得拘谨不得劲呢,冷不丁见他发笑,就更是彷徨和不解的微微怔愣了起来。
燕霖随后也发现自己失态,他低头干咳了一声,飞快的掩饰住尴尬,却没有再刻意回避,一边侧目看了眼那边拽着萧樾咬耳朵的武昙,一边解释:“那武家姑娘,年纪小小,心思却是活泛的紧,你可别紧张,咱们可不能连一个孩子的应变能力都不如。”
燕霖今年十六,严格算下来,只比武昙大三岁。
但确实——
他的跟武昙的状态,就像是隔了一辈儿的人。
沉樱一开始就只顾着尴尬,并没有细想,此时循着燕霖的视线看过去,再略一思忖就恍然大悟。
这个武昙,她别是——
故意拉走萧樾,制造机会让她跟燕霖独处说话的吧?
这小丫头片子,亏她想的出来!
沉樱顿感哭笑不得。
只不过既然燕霖已经看出来了,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反而就没那么拘谨了。
沉樱笑了笑,代为道歉:“你别介意,她年纪小,又被小舅舅宠坏了。”
燕霖未置可否,顿了一下,又道:“既然小丫头一番心意,咱们也别辜负了,往前走两步吧,刚好本王也确实有两句话要跟宁国公主说。”
沉樱微微诧异于他的坦白,不过短暂的怔愣之后也马上恢复了状态,举步和他一起并肩往前走。
她跟燕霖之间没有任何的来往,燕霖要说的无非就是他们两人的婚事。
沉樱也不是个习惯回避问题的人,索性不等他开口就直言问道:“事情是那天我小舅舅主动要求宁王殿下的吧?今天发生的事,也全是你们事先计划好的?”
那天萧樾先是在寿仙宫和燕霖单独叙话,回去之后又找了她……
沉樱当时就觉得两件事之间恐怕是有联系的,只不过她左右不了,所以不到最后一刻就只假装不知道。
而等到今天,一切就都这么“巧合”的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