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究竟去执行什么任务了,除了萧樾和燕北,其他人都不知道。
有时候燕北忙不过来,曲林会代为整理搜集回来的资料,但也只知道个大概,只知道雷鸣带人在南边蛰伏,至于具体是为了什么,也不清楚。
蒋芳就更是一头雾水,隐隐意识到那屋子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就扯着脖子张望。
曲林更是头大,想拉着他避嫌吧,又怕一会儿萧樾要找人……
于是,两个人就手足无措的杵在院子里。
那屋子里,萧樾和武昙两人正面对峙。
她无意间看见了他桌上的两封信函,署名是雷鸣。
说起来武昙跟雷鸣也算老熟人了,自从雷鸣被萧樾派遣出京去执行秘密任务之后已经有两三个月没见他,武昙本来就没打着窥测秘密的目的,只是穷极无聊就随手拆了,没想到那两封信件的内容居然全和南境有关!
不仅有南境的军情,驻军动向一类的消息——
甚至于,还事无巨细的向萧樾奏禀了元洲城帅府的人员往来,甚至她父兄的一举一动。
雷鸣的措辞很简练,就是简单陈述武勋父子的日常动向和南境双方军备的情况,并没有妄加揣测和推断,所以武昙看到的就是一些很客观的消息,却并不清楚萧樾搜集这些消息具体是要做什么。
她当时震惊也恐慌,紧跟着又翻了萧樾存放书函公文的那个箱子。
对于萧樾的公事,她向来没什么兴趣查问,并且萧樾以前也从没刻意防范过她,并不避讳她。
自从打陵川城走过一遭之后,武昙已经知道他一直还在暗中把控北境的军权,所以有时候他就算收到一些密信公函之类的东西,她就只当是和那方面有关的消息。
萧樾越过皇权暗中把持北境军权的事,对武昙来说,心里始终是个疙瘩,让她只要想起这件事就会隐隐的不安,所以她就只当没这回事,也从不询问他偶尔就会收到的那些信函的内容。
他把那些东西都收在暖阁里的一个箱子里,她虽然知道,却从来也不动。
今天才突然意识到,他插手的事居然远不止北境的军权那么简单。
情急之下,就一并翻了那个箱子里的东西。
萧樾显然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这会儿事情曝光,也是觉得很有些棘手。
武昙瞪着他,脸上满满的都是失望和防备的神色。
“你骗我?”她在控诉。
萧樾暗暗提了口气,面上表情维持不变。
“本王没骗你。”他再次举步走到她面前,尽量心平气和的试图安抚:“这些事情你不是从来不感兴趣么,而且本王也不可能每件事都事无巨细的跟你交代。再说了,如果本王手上什么也不剩了,我们今天就不可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提前没跟你说,是怕吓着你。乖,别钻牛角尖!”
他伸出手去,试图像是平时一样去摸她的发顶。
武昙却又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
“北境军权的事,你说过了。”她说,语气克制不住的有些激烈,“可是现在不仅仅是北境的军权你没有真的放手,你不但一直在暗中操纵北境的军权,你还派人监视着胤京里皇帝和太子的一举一动,甚至于你……你还派人在调查定远侯府,连孟氏的来历和底细都不放过?雷鸣现在就在元洲城,他在替你暗中窥伺我父兄!你是同时也在谋算南境的兵权吗?”
虽然她明白萧樾的处境,知道皇帝针对萧樾的险恶用心,她也承认萧樾的话不是全无道理的,可是——
相较于他正在觊觎皇位的这个事实,最让她恐惧和不安的却是他对南境对她父兄的窥伺。
父亲的脾气她太清楚了,不管萧樾有怎样的理由,这样贸然之下,他不可能理解萧樾任何的有关谋朝篡位的举动,到时候大胤朝最有分量的两个领兵的武将短兵相接是必然……
从陵川城那一夜之后,武昙虽然面上没再提过,却无时无刻不在考虑,万一将来萧樾真的迫不得已走到那一步了,那么他和她父亲之间的局面要怎么调和。
若在几个月前,她可以毫不留恋也义无反顾的站到父兄的立场上去面对一切未知的未来和险局,可现在,她却在不由自主的在替萧樾的处境和他们两个的将来担忧……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在她为他的将来忧虑不安的这段时间里,萧樾——
他却早就把最得力的心腹之一雷鸣派去了元洲城,专门盯梢武勋父子?
这就说明萧樾他早就在为了将来的背水一战做准备了!
可怕的是,他一边在暗中布局谋算她父兄,另一方面却若无其事的把她骗的团团转。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些,就这么毫无防范的跟着他跋山涉水,甚至跑到北燕来了。
现在回头想想,如何能够不后怕!
萧樾知道真正激怒了她的是什么。
她虽然只求现世安稳,并不赞同他去夺位,可是在陵川城,他故意带她去军营,隐晦的暴露出自己的用意以后,她虽然有些抵触,还试图劝说他放弃,却总归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没有这样不顾头脸的直接反目。
她会这样,无非就是觉得他是在算计她父兄。
可是有关武勋的事,萧樾现在却没办法贸然跟她解释。
那个人是她敬重的父亲,就算他现在告诉她武勋有通敌叛国的嫌疑,她也不会相信,而最直接的做法就是要闹着马上回大胤去找武勋求证这件事。
而眼前的这个情况——
他还不能走!
反正武昙翻了他这些信件的时机不对,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萧樾心中微微沉吟,面上还是维持着一贯的冷静。
“本王没有在谋南境的军权,叫雷鸣去元洲城是因为有别的事。”他再度走上前去。
武昙还是本能的躲避他的碰触,不过这一次萧樾有了防范,抢先一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本王早前就跟你说过,我对定远侯府没企图。”
“我不信!”武昙甩了一下,没能甩开他的手,就扬眉对上他的视线。
她是真的不敢相信了。
她既然连派人去元洲城监视她父兄的事都能瞒着她做了这么久,那么当初为了说服她放下戒心的那些话谁又能保证有几分真假?
武昙觉得自己的头脑里有些乱。
这一刻,她恨不能自己是个浑身长满横刺的刺猬,可以自己蜷缩起来,离眼前的这个人和他做的这些烂事都远远地。
她极力的想要克制,她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的把所有事情的思路都捋顺了再做判断。
可是萧樾握着她的手臂,用这种深刻的眸光注视她的时候,她却只觉得心里难过又委屈,只想哭……
人的习惯,真的是一种太可怕的存在了,短短几个月而已,她在他面前竟然已经放任自己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