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突然就想到了很多事。
武昙嫁给他,做他的皇后,好像都已经是十分久远的事了。
那时候,知道他反感她,反感武家,她在他面前也始终就是做做表面功夫,哪怕霍芸婳再如何的挑拨找茬,她跟霍芸婳明刀明枪的针锋相对,却从不会到他的面前来解释半句或者告状。
只要个面子,不叫外人觉得她这个皇后是个软柿子,可以随便让谁踩两脚,而至于里子——
她从来就不在乎!
那时候他觉得这女人就是活该,被武家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换个角度看这出……
她就是活得太明白了。
把身边的每个人都看透了,然后因人而异划定好固定的界限,该保持怎样的态度和距离。
她那不是不争,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要强,而只是——
不屑!
不屑于对不可能维护她的人去多费心思的解释和澄清什么。
只要不至于丢命,跪一跪,罚一罚就能了结掉的事,她压根就懒得去对一个看着厌烦的人解释什么,乞求什么清白和正义。
就如是当初,霍芸婳诬赖她推她落水,因为笃定了他是相信霍芸婳的,所以哪怕他堵上门去质问,她也解释都懒得解释,就在雨里跪了一下午,等着这事儿过去了……
不是她有多顽强,而实在跟他们这些人解释她都嫌浪费时间浪费精神。
所以,前世的时候,他最后做了那个局,将她和萧樾推到一起去,事后她没哭也没闹,不解释也不求饶,他说软禁,她就闭门不出,他说将她废黜打入冷宫,她就一声不响的挪去了长宁宫……
那件事以后,也许就是因为武昙的态度问题,萧昀一直觉得如鲠在喉,哪怕是到了今天,也依旧是心里极不舒服,好像最后就是因为武昙没有痛哭流涕的在他面前恳求一次,服一次软,就总是让他觉得少了些什么,很不痛快。
现在回头想想——
她又不笨,只怕当时事发之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明知道他的目的和用心,明知道那是他设的局,她确实是已经犯不着去自取其辱的再澄清什么或是解释什么,哪怕是质问……
只怕在她看来,对于一个存心陷害她的人,被设计了已经是奇耻大辱,若是还要费尽心机的跑到这个人的面前去解释澄清什么,那就实在是蠢得可笑了。
就像是这辈子,她对他还是爱答不理,敬而远之——
也无非是觉得在他身上花费时间和精力都是不值得的。
萧昀突然觉得很可笑。
他一直以为上辈子的武昙就只是一个他看不上眼的骄纵任性的女子,看是兜兜转转走到今天他才蓦然看清楚——
其实他,才是始终都叫她觉得不屑一顾的人!
相看两厌,这就是他和武昙的前世今生。
“陛下……”小尤子见他在门外站了半晌,便试探着轻声的叫他。
萧昀回过神来。
小尤子问:“您还要进去么?”
萧昀定了定神,这才举步跨进了门去。
“皇上驾到!”小尤子清了清嗓子唱到。
殿内的众人都被惊了一下,匆忙的纷纷转身,却发现萧昀已经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因为德阳公主和武昙在闹,这殿内众人又要表现出惶恐担心小公主状况发的模样,所以就都是站着的,只有郑兰衿是坐在椅子上让太医给处理伤口的,此刻她也连忙站起来跟着众人行礼:“见过皇上!”
萧昀的心情明显是不咋地,明明年纪不大,一张脸却活像是一座冰山一样。
武昙暗暗翻了个白眼,耷拉下脑袋。
反正她本来就是跪着的,也谈不上怠慢不怠慢的。
“皇儿怎么来了?”姜太后看见萧昀,脸上倒是瞬间就有了笑容。
“听说长乐出事了,朕过来看看。”萧昀道,顺势环视一眼殿内众人。
武昙跪在他脚下,低垂着脑袋看地面,乍一看是个十分恭顺的模样,可萧昀却突然在想——
这一刻,她的表情必是十分的厌倦不耐烦,所以连个脸都不抬。
他心中莫名的就有点添堵,晃了一下神方才冷淡的说道:“都免礼吧。”
其他人纷纷站直了身子。
武昙就耷拉着脑袋跪在那不动。
德阳公主倒是想顺着台阶下,可左右一看就有点憋气——
这个武昙是不是傻?这么好的浑水摸鱼的机会都不起身?
如此一来,她就也不敢贸然爬起来了。
萧昀扶着姜太后的手一起走到上位落座,目光不经意的一瞥,正好看见旁边小桌上染血的绷带,再往旁边看见郑兰衿已经被上药包扎了的手,便就问道:“郑大小姐的伤势可是严重?”
郑夫人受宠若惊,连忙代为回道:“不敢劳陛下亲问。”
女儿的手伤成这样,她是真的心疼,被萧昀这么一问,眼圈就红了。
萧昀转而吩咐太医:“郑家姑娘是为了救长乐受的伤,就是我们萧家的恩人,她的伤势就交给你照料了,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御药房叫他们置办就是。”
“是!”太医领命。
郑家母女也连忙跪地谢恩,郑兰衿垂首道:“君臣恩义,公主殿下遇险,臣女救助只是本分,何况……其中功劳最大的还是武二小姐的婢女。”
这会儿她倒是想起来故意拐带上自己主仆了?是怕萧昀发现她不了吗?
武昙心里是真有点烦了,她最近回回进宫都有麻烦,这会儿就有点破罐破摔了,终于是抬头给了萧昀个正脸,却是开口就没好话:“救人的功劳由谁领,这不打紧,陛下既然来了,那臣女就斗胆问一句,导致长乐公主遇险命悬一线的罪魁祸首到底查不查?”
既然个个都不给她安生日子过,那这个腊八节,索性大家都别过了!
闹吧!闹个天翻地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