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昙看了眼不省人事瘫坐在地上的那人。
青瓷会意,立刻道:“被打晕了!”
说着,已经一边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一边弯身下去将那人身子扶正了。
武昙转头问那一脸诧异和恐慌的掌柜的:“认识吗?”
掌柜的打了个寒战,他其实还不太清楚刚刚外面到底出什么事了,可有人把他店里的伙计砸晕了,这就是出事了,于是再也硬气不起来了,规规矩矩的赶忙回答:“正是小店的伙计。”
说话间,青瓷已经从小瓷瓶里倒了些药油在那伙计人中处揉了揉,然后一掐,那伙计便身子抖了抖,一边哼哼着摸着后脑勺,一边悠悠转醒。
睁眼一看跟前这么多人盯着,顿时又吓了个哆嗦:“你们……”
惊恐的还没质问完,突然就想起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冲掌柜的道:“掌柜的,有个人急匆匆的上了楼,我瞧着不像好人,想拦着,他就把我打晕了。”
伸手揉着后脑勺,手心里居然揉出了隐约的血迹来。
掌柜的一听,就更是惊惧恐慌了起来,连忙追问:“那他人呢?”
伙计茫然四顾:“我不知道……”
青瓷走回武昙身边,一边踢了一脚被扔在地上的酒坛子,忖道:“那坛子酒就是从这个窗口泼下去的,应该是和下面那人里应外合说好的,两人配合的也算默契,都是动了手之后便要趁乱溜走的。”
只是楼下那人运气不好,他应该是没想到青瓷在惊险之中会撇了武昙先不救火,反而先将他给拿下了。
而楼上这人——
想想也是遗憾,如果蓝釉当时也在,他可能就也跑不掉了。
这样一来,事情的轮廓就基本清楚了,有人设计好了要针对她?
当然,武昙也不是自作多情,武青巧作为武氏族中旁支的女眷,平时又深居简出的,哪至于招惹出这样要人命的是非?她们武家这一族中,也就她们侯府的是非最多,这样公然到闹市来行凶的,又目标明确锁定了她和武青巧的——
那必然就是针对她的。
武昙的脸色一直不好,闻言,先是没言语,片刻之后方才走上前去两步,伸手将地上的酒坛子拿起来,凑近了鼻尖闻了闻,后又拿给那掌柜的看:“是你店里的?”
掌柜的这会儿已经十分配合,护卫就没再拽着他。
他走上前来,也是将那酒坛子拿过来先是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摇头:“我们店里的酒都是自家酿的,甜酒居多,然后就是清酒,没有过这样烈性的。而且坛子上都是贴了签子的,这个也没有。”
武昙倒是不怀疑他说谎,斟酌了下,眸色微微一动,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将那酒坛塞给青瓷:“拿着。”
自己转身下楼去了。
一行人都跟着她下了口,楼下郑秉文缓了这么半天,这才有点稳住了,连忙迎到楼梯口,上下打量了武昙一遍,见她身上多有焦痕,便不由的揪心道:“二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先送您回去吧,也好找大夫看看伤。”
武昙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而是指了个护卫道:“你马上去把青锦姐姐她们都找回来。”
出了这样的事,自然就连武青锦她们也不能叫她们继续在这庙会上玩下去了。
“是!”那护卫领命,转身刚一开门,外面——
恰是之前被武昙打发了的萧昀的那个亲信又去而复返的找了过来。
本来也正要抬手推门,此刻骤一抬头,瞧见武昙身上的狼狈样,便是倒抽一口凉气,怔愣片刻之后也没进门,转身就走。
青瓷的眸光一凛,就要去追,却被武昙拉了一把,沉声道:“不是他!”
萧昀要拿捏她,有的是光明正大的机会和方法,犯不着费这么大劲来设这样的局。
趁着等武青锦他们过来的空当,武昙就又看向那掌柜的道:“我要借你的地方用一用,你去打点一下楼上的客人,请他们提前离去吧,今晚你这地方我包了,他们酒席的花销也算我的。”
“是是是!”掌柜的一听不用吃亏,又哪有不应的?
而楼上客人虽然都没尽兴,可这酒楼惹上了是非,又有人愿意抵了他们的饭资,白吃一顿的事也不算亏,便就很好说话的各自散去了。
武昙等着掌柜的清场,这会儿无事,就绕进柜台里去拿了瓶清酒出来,就着给武青巧手上的脏污洗了洗,又拿帕子先给她缠了。
掌柜的劝走了客人之后就殷勤的回来复命:“这位姑娘,闲杂人等都打发退了,您看……还需要小的做些什么么?”
武昙头也没抬的道:“帮我问问你们店里的伙计,方才外面乱起来那前后,还有没有人看见可疑人等。”
郑秉文看她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暗暗着急,但又没法劝,就只剩干着急了。
掌柜的往后厨去了一圈,很快的又回来禀报:“都问过了,说是街面上有人尖叫那会儿,后厨的帮佣正想出来看热闹的时候一个长得挺白净,中等个的小子迎面撞开她,冲进了厨房,跳窗户走了。”
武昙终于暂缓了手上的动作,侧目看过来一眼。
掌柜忙道:“厨房的窗户后面就是回水河……”
也就是说,现在要追铁定是没法追了。
武昙却也不见失望,继续把武青巧手上的帕子仔细的系好,这才又侧目看了眼还昏死在地上的那个人:“弄醒他。”
“是!”青瓷应声过去。
外面武青锦二人听说武昙这边出了意外,拔腿就往这边跑,两人气喘吁吁的撞进门来。
“昙儿,巧姐姐……”骤一看武昙二人身上的狼狈样,两人顿时都吓得白了脸。
武昙转头露出一个笑容来:“没事,就是个意外。”
说话间,她便扶了武青巧的手将武青巧拉起来,微笑道:“今天晚上连累姐姐受伤了,都是我的不是,这庙会也别逛了,姐姐你先带她们回去吧。事情就不要跟家里说了,今晚你们都先住在我那,我处理一下这里的事,等衙门来人了,交代一声再回去。”
她这话,明显虚虚实实,武青巧是信也不信。
只不过她也是有分寸的,既然武昙这么说了,横竖两人也都没受什么大伤,就只谨慎的应了:“嗯,好。那我就先带她们回去了。你……”
说着,就面露担忧之色。
武昙忙道:“我没事,稍微晚点就回去。”
说完,就叫了蓝釉过来:“你送巧姐姐她们回马车上,交代程橙一声,回去收拾了我院子里的厢房给姐姐们住,再叫许大夫过去,好生照看。还有……替姐姐们各自送个口信回家,省得长辈们惦记。”
“是!主子放心。”蓝釉领命。
武青锦两个又嘱咐了武昙两遍一定要小心,这才依依不舍的先走了。
旁边青瓷已经将那昏迷中的刺客弄醒了,见对方还迷糊着,就扇了两巴掌。
武昙转头看了眼,就吩咐掌柜的带着店里的伙计都到后厨去,又让人重新关了店门。
护卫将那人提到武昙脚下,一踹他膝盖,让他跪好。
那人连着被青瓷偷袭两次,虽是没要他的命,但也被折腾的不轻,本来是个有手艺,身手敏捷的人,这会儿就浑身虚软,跪都跪不稳当。
武昙踱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直接也没绕弯子,只就冷冷的质问:“说吧,是谁指使你的?”
“没有……”那人咬牙脱口就回话,“小的就是个走街串巷卖艺的,是一时失手,不小……”
话音未落,武昙已经冷笑出声,语气寒凉道:“给我剁他一根手指!”
青瓷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武昙话音未落,众人就见眼前寒光一闪,一道血线飞溅。
那人惨叫一声,右手的拇指已经落在了旁边。
青瓷踩着他那只手的手腕,他想抽也抽不回去,浑身都在颤抖。
旁边的郑秉文更是面无血色,险些就当场腿软跪地上了。
他惊恐的看着地上新鲜的半截断指,还没有说服自己完全接受,就听武昙声音冰冷又再逼供:“你们用了火还加了烈酒,显然不是只为了吓唬吓唬我的,你们想毁我容貌?我再问一遍,是谁指使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人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只是咬牙强撑。
武昙又给青瓷递了个眼色。
青瓷手起刀落,他右手的食指也飞了出去。
郑秉文嘴唇颤抖,面无血色,此时强忍着胸中作呕的冲动,骤然转头看向武昙。
武昙是侧影对着他,他只能看见对方一个侧脸,方才惊险之中武昙脸上并没有半点损伤和沾污,还是艳色十足的那张脸,这一刻,郑秉文却是再没了半点欣赏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