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心理战术。
萧樾将这个条件往外一撂,老皇帝就当场忍无可忍的勃然大怒,跳脚叫骂:“无耻!狂妄!你真当我南梁不敢战了吗?你真当朕就不会让你血溅当场?”
他这是真的被人踩了尾巴了,已经丧失理智了。
萧樾没等他再喊人进来,就截断他的话,挑眉道:“陛下当然可以将本王就地格杀,但是所要付的代价却要很大很大。本王也不逼你必须当场做决定,陛下大可以先请太医过来把把脉,然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萧樾刚给他喂了毒!
老皇帝心口本能的剧烈收缩了一下,顿时就哑了火。
当然不排除萧樾是危言耸听在吓唬他这种可能,可万一呢?万一他吞下的真是毒药——
这时候和萧樾当众撕破脸,可就不好收场了。
把该摆的条件一次性摆明,萧樾等得一时,见老皇帝已露迟疑的杵在了那里,便就恢复了一开始略有些谦逊的态度,拱手道:“咱们还有时间,陛下大可以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如此……本王就不打扰了,先回驿馆,静候佳音。”
说完,也不再等老皇帝的首肯和反应,就先转身,径自离去。
殿门打开,梁元旭看见他,就赶紧收摄了心神,连忙又越过他去看了眼殿内的老皇帝,确定老皇帝也无恙——
一时想扮孝顺儿子,一时又知道老皇帝心情不好,他此时进去必然要被迁怒……
犹豫之下,萧樾已经淡淡的说道:“天色将明,本王就先回驿馆了,告辞。”
梁元旭心一横,想想还是讨好老皇帝要紧,略一颔首:“晟王好走。”
就要进殿。
不想——
却被萧樾出言阻止了。
“景王不送送本王么?”他说,眼神似笑非笑。
梁元旭一愣,再回头,就听里面的老皇帝也跟着说道:“朕累了,你也去吧。”
“是!”梁元旭不明所以,但也立时应诺,“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白天再来看望父皇。”
老皇帝低着头,缓缓的走到椅子上坐下,未置可否。
萧樾举步下台阶,他当然知道老皇帝支开梁元旭是为了什么,他对自己的亲儿子也是不信任的,马上就要传召太医诊脉,自然不会叫梁元旭在场。
若他是真的中毒了,他还得防着梁元旭看他命不久矣就趁火打劫呢。
所以,这件事处理起来,他就势必要小心谨慎的。
梁元旭追上萧樾,待到拐进了花园里,立刻就忍不住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老皇帝几次发怒,最后却居然雷声大雨点小,完全没对萧樾怎么样?他还是了解自己的父皇的,这根本就不合理。
萧樾脚下步子不停的大步往前走:“没什么,就是本王催促梁皇陛下早点改立景王为储君。”
萧樾居然这么帮他?
梁元旭将信将疑,两人一道出了宫门,反正是都要出宫的,梁元旭就又亲自送了萧樾回驿馆。
他们走的是通往前朝的南侧宫门,而彼时直通后宫的北宫门前,梁晋一行也刚到。
王家母子进宫时走的就是这道宫门,车马都停在这边,王修苒说谈氏已经出宫等着了,就引了王修齐和梁晋穿过御花园直接过去,结果却发现谈氏根本就没出来。
王修齐狐疑的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
王修苒道:“皇后娘娘留了母亲在宫里说话,母亲今晚不会回去了,哥哥回府去跟父亲交代一声就好。”
王修齐也不是笨人,略一怔愣,立刻就明白了:“你故意的?骗我?”
“是!”王修苒坦白承认:“端敏郡主已死,哥哥也可以不必再荒唐了,何必在这时候去蹚浑水?”
王修齐愤慨的抬手就甩了她一耳光,然后瞪了一眼就头也不回的转身上马,策马离开了。
他这一巴掌出手不轻,王修苒脸上立刻浮现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子。
那姑娘却还是镇定自若的样子,并不见丝毫的委屈,只抬手揉了揉脸颊,就又转头看向了梁晋,莞尔勾唇:“晋哥哥都不问我疼不疼么?”
梁晋脸上还是习惯性微微含笑的模样,闻言也不见半点特殊的情绪,只是轻笑了一声:“何必呢?”
王修苒就也笑了:“他心里难受呢,打我一巴掌消了气就没事了。”
梁晋对她这样的反应和论调也不知道是习以为常了还是毫不在意,直接就没多说,只就回头看了眼天色道:“进去吧,我也走了。”
“嗯!”王修苒点点头,转身又带着贴身丫鬟往宫门里走。
梁晋则是翻身上马,径自打马离开了。
王修苒听见身后的马蹄声,止住了步子回头,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半晌,直至他走的远了,方才重新转身继续进了宫门。
朱红色的厚重大门缓缓合上,隔开了内外两重世界。
这边萧樾和梁元旭一行回到驿馆,双方下了马,萧樾却没请他进去,直接在门口道别:“今夜叨扰景王良多,本王也甚是过意不去,改天有机会再聚吧,时候不早,就不请王爷进去喝茶了。”
梁元旭本来也没准备进去。
他来送萧樾,可以说是待客之道,替老皇帝和南梁撑面子的,可要是这个时间了两人还进去关起门来密谈——
那恐怕就要弄巧成拙,引得老皇帝猜忌了。
“晟王你客气了,本来就是我南梁招呼不周,你不要见怪才好。”梁元旭也寒暄了两句,就又重新上马,带着他自己的人先行离开了。
萧樾却没有马上进门,站在大门口目送他走远。
站在旁边的雷鸣却是神情警惕,目光紧盯着门口右边的石狮子。
待到梁元旭一行拐过了街角,萧樾就也收回了视线看向了那里,沉声道:“出来吧!”
夜色寂寂,片刻之后面带笑容的男孩子从那石狮子后面的暗影里款步踱出。
萧樾面色冷淡的看着他,不再主动出言质问。
“抱歉了,这么晚还来打扰晟王殿下,请您莫怪。”梁晋走到他面前,拱了拱手,却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并没有半点掩饰的迎上他的视线开口道:“我来,是想告知晟王一声,梁元轩中的毒,是我下的。”
是他?
雷鸣大出所料,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萧樾与他对视,面上却不显半分波澜,只就淡淡的说道:“知道。”
说完,就没再理会对方,径自转身上台阶。
雷鸣神色略有复杂的又匆忙看了梁晋一眼,快走两步抢上去拍门。
梁晋站在大门口,待到那扇大门重新合上,这才举步行到街道对面从一条小巷子里牵马出来也打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