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菱和周畅茵两个都身处绝境,哪里是说克制就能克制的?
被人拉着,只是不能动手互殴而已,却是一个比一个哭得更加不能自已。
常氏被她们哭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胡天明看过来:“国公夫人,按照大胤律例,本官需得取杜周氏的指印与这份文书上的做比对,另外还得府上配合,带本府的衙差去府上取一些杜周氏以前的手稿,也好和这文书上的笔迹校对真伪。”
常氏的嘴唇动了动。
她虽是极力的想要维护女儿的,可是理智尚存——
现在那和尚信誓旦旦的指证,已经等于是铁证了,她若是还强行维护,就只能让整个国公府都卷入是非之中,为人所诟病。
“好。”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常氏捏着帕子,最后无力地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来。
“多谢国公夫人。”胡天明颔首道谢。
旁边的何师爷就拿了纸张和印泥上前。
“母亲!”周畅茵被人押着抗拒不得,但是这件事对她而言实在是太屈辱了,她忍不住的失声尖叫。
常氏不忍心再看,狠狠的闭上眼睛,冷声道:“习妈妈,你带他们回府里拿些茵儿平时的手稿来吧。”
周畅茵的叫嚷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胡天明转头吩咐何师爷:“你亲自带人去吧。杜周氏,还有明空和尚所供为你传信跑腿的那个婆子,姓甚名谁?本官需要将她一并带来当堂对质。”
看周畅茵这个死不认错的德行也知道她不会说,顿了一下,又补充:“为了公允起见,传本官的话过去,将杜周氏院里所有服侍的婆子一并带来,让明空指认。”
“是,大人!”何师爷领命前去。
常氏的脚下踉跄了两步,几欲昏倒。
胡天明忙道:“来人,搬把椅子给国公夫人坐。”
有衙役很快搬了椅子上来。
押着周畅茵的衙役却知道这是个泼妇,还不敢随便松手。
而陆菱——
她是没那个底气咆哮公堂的,方才扑上去和周畅茵拼命就只是急怒攻心之下一时情绪失控。
衙役松了手,她就跌坐在地上,捂着脸还是呜呜的哭。
在等进一步证据和证人的这个空当里,胡天明也不能闲着,于是继续审问明空和尚等人:“僧人明空,你指证杜周氏是指使你行凶的始作俑者,证据还有待进一步核实,那本官问你,你可知杜周氏和陆氏有何恩怨,值得她收买你替她行凶,毁人名节?”
明空原也是个擅钻研的读书人,其实如果只说是周畅茵和陆菱两个小女子之间的矛盾导致的报复,也解释得通……
可昨天定远侯都被牵连上公堂了!
哪怕只用猜的,他心里也隐隐知道事情可能不如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可现在他都已经得罪一个宁国公府了,可不想再被定远侯府也看做眼中钉。
不愿意多事,就只闭口不谈:“小僧只是贪恋权位,一时被周小姐许诺的好处所迷惑才替她办了这件事而已,至于原因……小僧并不知晓。”
胡天明还待要再说话,公堂之外人山人海的围观百姓中就被挤出了一条路来,定远侯府的一队护卫排开一条路,面上表情意气风发的武昙带着燕北从外面进来。
“武二小姐,公堂重地,大人正在升堂审案,您不能擅入。”衙役客客气气的将他们拦下。
武昙看向里面坐在堂上的胡天明,盈盈一笑:“我也不算闲杂人等吧,昨日我大哥的案子和后来我状告陆家的案子听说都有了新进展?这俩案子里,一个我是证明我大哥不在陆菱案案发现场的证人,一个我是被告,怎么都有资格上堂听审说话的吧?”
这位武二小姐的嘴皮子厉害,衙役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求救的转头去看胡天明。
胡天明也想尽快将这有关的案子都了结掉,就点点头:“请武家姑娘进来。”
“是!”
衙役放了行。
武昙进了公堂,没理会其他任何人神色各异的表情和目光,只冲着胡天明施了一礼,笑问道:“府尹大人,昨日与我们定远侯府有关的两件案子可以结案了么?”
胡天明环视一眼在场众人,公事公办道:“有关状告定远侯爷奸污官眷女子一事,基本已经可以断定是冤案了。”
武青林坚决不承认自己有做过,武家的人还都异口同声的作证说他当时正在禅房休息,而现在,又已经有真凶当堂认罪了,并且前面明空和尚和寺里其他来作证的僧人也将昨日事发的经过都对上了,虽然还没最后确认了周畅茵写的买凶文书,这案子也基本无悬念了。
却不想,胡天明此言一出,一直脸色灰败杵在旁边的安氏却突然被刺激了一下,激动地跳出来道:“凭什么就说是和他定远侯府无关了?就因为有另个人站出来认罪,就能替他定远侯脱罪了么?他们武、周两家向来交好,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串通好的一起做了场戏,收买了这个狂徒替定远侯做假证,顶替罪名?”
顶罪?现在周家直接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周家是脑子被驴踢了么?会豁出去自家的名声,出面替武家“买凶”顶罪?
这话说出来,公堂外面就是一片起哄的议论声。
安氏脸涨得通红,死瞪着眼不肯放过这最后狡辩的机会。
武昙就笑了,转而看向了常氏道:“确实也有这个可能,不知国公夫人怎么看?”
周家大祸临头,就要掉坑里了,常氏可没她这样宽的心,还能在这开玩笑,只就沉着脸,一语不发。
安氏见状,却仿佛是被振奋鼓舞了一样,梗着脖子道:“我们陆家人微言轻,自是辩不过你们两家,你们两家人财大气粗的,买通一个要钱不要命的替你们顶罪,有什么好稀奇的?”
胡天明还在审案子呢,可不想案子还没结就先给自己落个妄断的名声出来,冷冷的看了安氏一眼,又问明空和尚:“正好定远侯府也来人了,你将昨日事发的经过再说一遍吧。”
这明空已经将昨日是如何和周畅茵身边的妈妈密谋配合,如何把握时机摸进禅房行凶,事后又是如何脱身的都说得一清二楚了。
安氏这狡辩之辞其实根本站不住脚。
而陆菱——
更是紧张的不知所措。
明空和尚也是受够了这些官宦人家的折腾,突然满怀恶意的扫视了安氏祖孙一眼,恶劣道:“行凶的经过大人不是都已经记录在案了么?大人若是不信事情是小僧做的,那小僧就再提供点别的证据。”
他横竖已经豁出去了,说着就目光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起陆菱来。
陆菱有种被人当众扒光了一样的感觉,下意识的揪住衣领,脸色通红的羞愤欲死。
明空道:“陆家姑娘右后肩上有一块朱红色的龙眼大小的圆形胎记,就在……这个位置!”
他说着,就抬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陆菱满脸充血,眼前一晕,险些当场昏过去。
同时,公堂之外又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嘲笑声。
安氏一张老脸更是被千万把刀子凌迟一样,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明空和尚大叫:“你……你……信口雌黄!”
这话说的——
是要人当堂再扒了陆菱的衣裳查验么?
陆菱已然无地自容,一时之间更不知道还能做何反应,就捂住了脸呜呜的抽泣起来。
明空和尚见那老太婆还不肯死心,索性继续又给她下了一剂猛药:“我手上还有证据,当时为了怕周家小姐事后不认账,昨天事毕之后我拿走了陆姑娘穿的肚兜做证据,和那支发钗放在一起了,随后去寺里取证的人回来应该是会一并带回来的。”
能准确的说出一个女子身上胎记的位置,并且还能拿到对方贴身衣物在手的——
要不真的是两人之间有过亲密行为,又怎么可能?
“你……你……”安氏被刺激的无言以对,捂着胸口不断后退。
而陆菱——
却是终于不堪重负,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