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看向她,“瑶儿。”
“祖母。”林彦瑶露出个笑容来。
老夫人到底也是没能说别的,只就使了个眼色道:“回头你吩咐下去,叫家里赶紧张罗起来吧。再叫钰儿往族里送个信,你如今身子重,操劳不得,让族里你六婶子她们过来几个帮忙吧。”
定远侯府和晟王府联姻,即使时间仓促,这门婚事的排场也要办足了。
武昙做了这样不体面的事,老夫人心里是气恼的,可终究——
婚事也得给她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的办。
“好。”林彦瑶赶紧应承下来。
听到外间有脚步声。
抬头看是周妈妈回来了,就也起身告退了出来。
周妈妈进门听见了老夫人的话,就知道这会儿她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便笑着上前来道:“老夫人,您也别跟二小姐置气了。二小姐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那位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事情也未必就能怪到二小姐头上去。”
萧樾盯武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武家的人都清楚,他肯配合着武家的丧期等到现在才迎娶,起身配合武家守丧只是个由头……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武昙当时年纪还小。
现在……
虽说是仓促了些,可是这年轻男女凑到一处,还真不如早叫他们成婚了的好。
要真拖下去,保不齐真就要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丑闻来了。
周妈妈这话虽是不太中听,但也确实是实情。
“罢了!”老夫人叹了口气,欠身。
周妈妈赶忙上前,又拿了个大迎枕给她垫在腰后。
老夫人手里捏着那串佛珠,眉目之间却是颇多苦涩之意的自嘲说道:“原也是家里对不住她。要不是我与老爷家教不严,要不是武家家门不幸,出了……出了老二那档子事,我是断不会让这丫头跟那个萧樾牵扯得这么深的。这个丫头的性子我知道,最是受不得束缚的,和皇室沾边的能是什么好亲?”
一开始,她和武昙自己的打算其实是不谋而合的,都是想给武昙找个家世清白简单些的人家嫁了,哪怕是低嫁也无所谓,横竖只要侯府拿捏得住,武昙这辈子就能顺风顺水,开开心心的过。
哪怕是后来武昙被萧樾盯上了——
要不是武家曝出了武勖的那档子事,让一家人走投无路,必须要倚仗着萧樾的援手来渡劫,她也可以腰板很硬的不叫萧樾有机会沾染她这孙女儿……
虽然事情是武昙自发自主,心甘情愿去替武家做的,可是——
作为长辈,在这件事上,老夫人却始终是心里存了个疙瘩的,一直觉得对不住小孙女儿。
明明是一家子人的事,最后等于是叫他们武家卖女求荣,利用武昙去帮着他们翻了身。
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很深很深的扎在老夫人的心里。
她以往没对任何人提起过,但它就是存在!
她偏爱武昙,又何尝不是因为觉得整个武家上下都亏欠着她,对不起她!
明明她才是整个家族里最弱小,最应该是蜷缩起来被别人保护的那一个,可是这短短几年时间里却本末倒置,要让她一直冲锋陷阵的走在前面,替家里扛起了那么多。
就在昨夜——
她在宫里又以身犯险,替武家挡住了一场灾祸。
“老夫人怎么说这样的话?”周妈妈愣了愣,旋即却也容不得多想的就只下意识的出口宽慰:“奴婢虽然蠢钝,但也看得出来,那位晟王爷对咱们二小姐确实是动了真心的。不是有句古话叫‘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么?二小姐的这门姻缘也总是不差的。”
萧樾对武昙的心思,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可是武昙呢?
老夫人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身为过来人,其实已经将很多的事都看得通透了,这人世间,男女婚嫁,哪有那么多的情投意合?就是在起初,她在考量武昙的婚事时,想的也只是看家世,看人品罢了……
能嫁个靠谱的男人,平平顺遂的一辈子,这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是这几年,经历的越多,武家亏欠武昙的越多,她心里悔疚之余就开始吹毛求疵,想来也许还是因为愧疚的想要安慰自己吧,便总想着不该让武昙屈就,盼着她也是因为心悦萧樾才嫁的,仿佛……
这样一来,她这心里就能好受些。
可是吧,她这个孙女儿的心思她又是始终琢磨不透的。
武昙平时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疯疯癫癫的,可老夫人一手将她带大的,比任何人都知道她这孙女儿其实最是个心机深的,平时你看她言笑晏晏的一副模样,心底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老夫人心中怅惘,张了张嘴,却又觉得多说无益:“你说的对,横竖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也没什么就好计较的了,是我年纪大了,就喜欢胡思乱想了。”
他坐直了身子,挪到炕沿上摸索着穿鞋子:“去把我那库房的钥匙拿来,咱们去挑挑看有什么是能拿出来给昙丫头做陪嫁的。”
这边老夫人带着周妈妈去翻自己院里的库房,大门口那边,武青林兄弟也才堪堪的和萧樾当面将聘礼和礼单交接完毕。
萧樾这么大阵仗的过来下聘,自然将街坊四邻都惊动了,沿路还带了一大票好热闹的百姓从晟王府那边跟了一路过来看热闹。
武青林兄弟二人就是再恼火,也得顾着人前的体面,所以在大门口送萧樾的时候都是尽量克制不露怒容的。
待到萧樾带着自己的人打马出了巷子,兄弟俩也回转又进了府门。
今天这事情闹得,算是不欢而散了。
所以兄弟俩也都是若有所思的一路无话,一直到进了大花园,武青钰才终于迟疑着开口,神色十分凝重的试探道:“大哥,晟王到底为什么这么急?难道是朝中有事发生么?”
本来如果不是萧樾抖出了昨天把武昙带走的事,在这门婚事上,武家的确是无论如何也绝对不会让步,怎么都不会叫他们在正月里就赶着完婚的。
萧樾现在先斩后奏,逼武家就范,表面上看是为了争取早日成婚的这个婚期。
但是他把事情做成这样,确实也是伤了两家人的和气。
其实他三四年都已经等了,就算再迫切——
多等几个月又何妨呢?
武青钰是一开始没多想,一直到在门口核对聘礼和礼单的时候,冷静下来才隐隐觉出了此事的不同寻常来。
武青林面色是始终如一的凝重,显然也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脚下不停的冷声道:“按理说出了这个年关,等到十六开朝以后,朝廷就应该重新启用我了,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和风声。我虽不恋眷权位,我们定远侯府也不是非要掌兵权不可的,但晟王毕竟与我们不同,他的身份特殊,早就是陛下的眼中钉了,他放权就等于是自寻死路。何况他在北境军中的势力根深蒂固,陛下也撬不动这块铁板,若是陛下有意从中作梗,不欲成全咱们两府的这门婚事,他可能立刻就会被遣返北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