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宣称自己有紧急公务要马上面见萧昀。
因为他本来就有亲王的身份在,并且周太后住在宫里,原就是允许他随时进宫的,所以侍卫们也不费事去通传,直接就有人引着他去了萧昀那。
彼时萧昀已经起身了,整理妥当,要去上朝。
邢五的人早个把时辰就已经回来了一趟复命。
只不过因为萧昀没起,并且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邢五就也没急着去叫他。
这会儿趁着接他去上朝的辇车还没过来,邢五才进了寝殿,如实禀明了情况:“昨天入夜晟王就带着心腹侍卫出府去了武家,从定远侯府的后巷翻墙进去了,之后……奴才的人在附近盯到三更过半也没见他出来,就先有人带了这个消息回来,后面还有人在继续盯着。”
大家都是男人,有些话,不用明说也都懂。
萧樾大晚上的偷摸翻墙进了武家门,而且一去就一两个时辰没见出来的……
现在他和武昙已经正式订了亲,完全是可以正常往来的,不管有什么要紧事,都可以光明正大的拿拜帖从大门递进去找武青林兄弟。
现在却偷摸的翻墙?
显然——
不是为了规避别人,而分明就是为了躲避武青林的耳目的。
这还能有什么正经事?
萧昀闻言,脸色还未见明显的变化,却先是藏在宽大广袖底下的手指痉挛似的一抖。
他在惦记武昙的事,虽然没有当面直白的跟邢五透露过,但就冲着他的种种的举动,邢五也看得出端倪,此刻悄然注意着他的神色,继续禀报道:“并且奴才的人又去仔细打探过晟王回京那天他的具体行踪,结果……原来那天晚上,武家二姑娘和她的一个婢女对调了衣裳,她从宫里出来就跟着晟王的那个侍卫去了晟王府了,次日一早才被晟王爷亲自送回去的。”
话到这里,整件事的脉络就十分清楚了。
萧昀心中的那个疑团也终于迎刃而解!
就说武家不可能那么痛快的答应让萧樾这么赶着就把婚事给办了,却原来是被他摆了一道,拿住了把柄,武家为了遮丑,才会妥协退让的!
武昙和萧樾之间已然有了首尾了!
这一重认知,登时就让萧昀觉得脸上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的。
他甚至怀疑,萧樾这是不是就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借以嘲讽他前世自作聪明,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那番作为?
萧昀的脸上,瞬间浮现一层怒意,面目似乎都隐隐变得狰狞起来。
他紧攥着袖子底下的手指,整个人都因为怒火中烧而在微微的发抖。
邢五看在眼里,微微有点诧异——
他虽然领会了这小皇帝是对武家那位二小姐动了心思了,但是想法却很客观,只当他是因为当初武昙本来就应该是许给他的,他这才自尊心作祟,见不得她再嫁给萧樾去。
毕竟——
这天底下的绝色美人何其多,萧昀如今已经贵为帝王了,还至于对哪个女人是打从心底里放不下么?
“陛下!”邢五自觉是明白萧昀此时的想法了,可是一个女人而已,对一国之君而言就不该是个坎儿,他正色拱手,“晟王府和定远侯府的这门婚事既然已经板上钉钉,陛下也索性不必拘泥了,想想顺水推舟的好处吧?历来朝中的兵权归属,都是件值得慎之又慎的大事,即使不便明说,但也有不成文的规矩。晟王府和定远侯府之间有了联姻的关系,那么顺理成章,他们其中有一方就得妥协,不可能再掌兵权、被重用了。您若是看晟王不顺眼……要么等他大婚之后就还是将他打发回北境就是……”
既然见不得萧樾娶了武家那姑娘,索性就把他们夫妻俩远远地打发了,眼不见为净呗!
邢五话到一半,萧昀还没表态,殿外就听小尤子的脚步声飞快的走近过来敲门:“陛下,您现在得空吗?晟王殿下前来求见,说有要事,想要马上见您。”
萧昀和邢五的对话被打断,不约而同的齐齐循声看去。
外面的殿门紧闭。
萧昀冷着脸问:“他过来了?”
“是!”小尤子的声音隔着殿门再次传进来,“王爷此刻就在朝阳宫外。”
萧昀抿抿唇,袖子底下的手指攥着紧了紧,随后面色冷凝的侧目给邢五使了个眼色:“你先退下吧。”
邢五之前和萧樾有过节,此时还是避讳和他碰面的,略略颔首,就拱手施了一礼,然后麻利的退进了内殿,翻窗户出去了。
萧昀一边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才冷声道:“传他进来。”
“是!”小尤子应诺而去,不多时就将候在宫外的萧樾给引了进来,打开了殿门,“王爷请。”
萧樾目不斜视的举步跨进门来。
萧昀冷着脸看他,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没能忍住脾气,嘲讽的冷笑出声:“皇叔这一晚上是够忙的?到处赶场子!”
这叔侄俩人之间的气场不对付,小尤子和识趣的不想当炮灰,所以不该听的话一句也不留下来多听,都不用萧昀吩咐就已经关上殿门又退了出去。
殿门合上了,这殿内就只剩下他们叔侄俩。
萧樾索性样子也不用做了,行礼都免了的就径自走到旁边也找了张椅子,和萧昀面对面的坐下,莞尔道:“虽是辛苦了些,但是该赶的场子也还是要赶的。陛下你对本王如此关心,时时注意着本王的动态……也是免你辛苦,本王想着就还是亲自过来一趟,当面将好消息告知于你吧。”
他和萧昀之间,该说的话之前都已经开诚布公的说过了,也无需赘言,就端看这熊孩子自己要怎么做了,多说无益。
所以,他也不浪费时间废话,更不看萧昀的脸色,就直言道:“陛下应该已经得了消息了,本月十六,本王娶亲,婚事肯定是要大办的。大侄子你身份尊贵,虽说你是必然不得空前往观礼的,本王这个为人臣子的也该把礼数做足,今日进宫,就是特意将此事告知于你的,省得你以后再挑错处不是?”
特意进宫一趟,就是为了当面耀武扬威的将他与武昙的婚事告知自己?
萧昀胸中的怒意翻滚,火气一拱一拱的往上冒。
可偏偏——
这一世的他跟武昙,没有任何关系,在这件事上,他连置喙的余地也没有!
就算明知道萧樾登门是来给他警告和下马威的,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最终,也就是一语不发,目光阴沉沉的死盯萧樾。
萧樾并没有在他这宫里久留,他特意过来找萧昀一趟,就是为了当面把话说开了,告诉对方,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至于这警告,萧昀究竟听不听得进去,抑或是能听进去多少,他就不在意了。
从朝阳宫出来,已是拂晓,萧樾就又转去了长宁宫见周太后。
不管怎样,他的婚事都要是当面亲口跟自己的母后交代一声的。
周太后对这事儿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当天就遣了自己身边得力的两个嬷嬷和四个姑姑过去晟王府,帮衬他府上准备婚事。
这个正月里,因为晟王府和定远侯府要办喜事的消息,好像整个胤京都格外热闹了三分。
两府采买准备的热火朝天,每天都有好事者往两府门前窥测着到处散布消息。
如此又过了几日,到了初八,外放并且从任上告假回京省亲的官员们就要陆续离京返回任上了。
郑兰衿也定的这两天就走,郑夫人不舍得很,拉着女儿说了半晌话,郑兰衿陪了她小半天,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一进门却觉得气氛不太对。
她书房的房门虚掩着。
她心下狐疑的快走过去一把推开了房门,就见郑秉文手里拿着一封奏折,神情愤怒的质问她:“你年前就回来了,父亲写回来要面呈陛下的折子,你为什么藏到现在都没有递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