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昙知道他是在故意考校自己,深觉无聊的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也没谁了啊,敢这么手笔,出手就是拿人命来算计堂堂陈王府的,也就只有他们中宫里坐着的那一位了吧?北燕人人都知道,燕霖之所以能顺利登上储君之位,其中还多亏了你的援手,再加上沉樱做了太子妃,这样你与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就更是密不可分了。这一次的事,既是为了挑拨陈王府自此恨上你,那么等到他们回到北燕之后,燕皇和燕太子也都不可能不过问此事,如此一来,陈王府和东宫之间必起冲突。何氏虽然如今被禁足寝宫,闭门自省,但毕竟燕皇还不曾废后,她只要还有着皇后的头衔在,就还有再复起的可能,现在她两手空空,陈王府就是她唯一的选择了。虽然以往她和魏王府联手打压陈王府,可如今他朝中格局大变,政局之前,哪有永远的仇敌?只要利益统一,立场就随时都可以变。而至于徐穆和何家,虽说必然也是对燕霖登临储君之位有所不满,大是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去算计陈王府,他们却是无利可图的。北燕老皇帝虽然子嗣不旺,但如果只是要选一个傀儡出来扶持,旁支里却多得是可以拿来提携利用的。他们要选也会选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室旁支的子嗣出来,而犯不着去招惹颇具势力的陈王府,何况还是通过这样走极端的方式,杀了陈王府的人去设计的……”
换而言之,何皇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她可以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的冒险去设计陈王府与她结盟,再输也没什么可损失的了,可徐穆和何家不同,他们犯不着拿整个家族性命去冒险,来设计拉拢一个他们还不一定能控制的了的陈王府。
而如果是何皇后的话,那么以她在北燕朝中巩固多年的根基和势力,想要在陈王的身边安插一两个细作也并不会太难。
燕廷瑞中计之后,萧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何皇后。
只是这一刻,他的面色就仍是带了几分凝重,手里轻轻摩挲着那个茶杯的外壁喃喃的道:“不过也排除这其中是有南梁方面的推手,也或者是他们两方面联手了……”
“何氏现在做的就只是困兽之斗,其实哪怕是你我中计,并且让她成功的怂恿着燕霖和陈王府反目翻脸,她要用陈王府来对抗现在的东宫,都是完全没有成算的。”武昙不解,“这种必败之局,南梁的老皇帝会贸贸然掺合进来么?”
梁帝的野心大,心机也重,就目前他自顾不暇的情况来开,他确实似乎不该去沾手北燕人的麻烦。
与其去拉拢何皇后,还不如直接和徐穆还有何家那些人联手呢,成算还大些。
“说的也是。”萧樾一笑,将杯子里的水泼到窗外,把杯子放回桌上,便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不再言语。
不管怎么样,这次的事,他都有种直觉,似乎不应该只是眼前看到的这么简单。
诚如武昙所言,就算何皇后能成功的拉拢到陈王府与其结盟,他们要对抗燕霖,最终也绝无胜算的。
那女人就算是在做困兽之斗,这么折腾一下,她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吃力不讨好的事,何必呢?难道仅仅是为了证明她还活着,也还不曾放弃么?
只不过,就目前而言,幕后黑手是何皇后暂时也只是他的猜测,在彻底证实之前,琢磨得再多也无用。
索性,他也便不再想了。
夫妻俩回了晟王府,也没再过问宫里和京兆府这件案子的进展。
可是傍晚时分,萧樾却意外接到了燕廷瑞登门拜访的帖子。
彼时他正和武昙呆在卧房里,武昙在翻账本,他就拿了本兵书打发时间。
“他这是……被你说服了?”武昙倒是很有点惊讶于这个燕廷瑞的反应的。
萧樾搁下书本,从小书房走到内室来取了外袍穿上,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大家都是聪明人,若是本王都提点到那个份上了他还脑子不会转弯,那陈王府也离着没落不远了。”
毕竟是个外男,武昙也不方便跟着去见,喊了蓝釉进来掌灯,继续翻她的账本。
这边萧樾命人将燕廷瑞请到了他外院的书房。
燕廷瑞过去的比他还要早一步,萧樾过去的时候就见他眉头深锁,心事重重的一副模样站在多宝格前面看着上面乱七八糟放着的一些琉璃球和夜光珠之类的小玩意在发呆。
那些东西是前两天武昙过来玩剩下的,雷鸣进来整理的时候大概是没敢随便动。
燕廷瑞也不知道是没料到他堂堂晟王殿下的书房里会放着这些幼稚的小玩意儿,还是没想到东西会这么随意的摆着玩儿,总之表情看上去很有些困惑和古怪。
门没关,萧樾举步走进来他都没听见动静,一直到萧樾开口叫他:“三公子在看什么?”
燕廷瑞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从多宝格前转身踱开。
他可没有萧樾那般的好心情,脸上表情瞬间就转为严肃,看着萧樾,深深的提了口气,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我来是问晟王爷一句话……今天早些时候王爷似乎是在暗示燕某什么?”
话没说完,就被萧樾打断:“既是暗示,就自然是要留一层窗户纸的,难不成三公子过来还是想当面跟本王问个清楚不成?”
他现在也仅仅是怀疑何皇后而已,并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
有些话,他可以和武昙私底下讨论,却是不会授人以柄,拿到燕廷瑞面前来说的。
燕廷瑞一开始的确是心中疑团重重,急于找他要个明白,不过到底也不是蠢人,此刻闻言,便立刻明白过来,咬咬牙,便没有强人所难,只就冷冷说道:“既然晟王爷承认您确实是在暗示于我,那便也足够了。”
说完,居然就干脆利落的转身往往外走。
萧樾坐在案后,好整以暇。
燕廷瑞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登门是客,王爷不准备送送燕某吗?”
萧樾的眸光微微一动,居然就也从善如流的起身踱步出来:“好啊。本王送三公子出去。”
他亲自送了燕廷瑞出大门,燕廷瑞的脸色不怎么好,在门口上马之后,又忽的转身看向他冷笑道:“燕某此次前来胤京,也算是和王爷相交一场,如王爷所见,我妹妹不幸罹难,不能叫她克死异乡,所以祖父已经请了燕皇陛下的旨意,准允我护妹妹的棺享回去安葬。燕某念及也算是和王爷相交一场,既是要走了,便特意来告知您一声。白天那黑客栈的事,不过一场误会,王爷您请放心!”
这话,似是挑衅一般。
说完就打马而去。
萧樾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一动不动,唇角微微含笑,待到他策马走的远了,雷鸣才不解的道:“王爷,他最后那番话是话里有话吧?”
萧樾却是勾唇,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笃定道:“燕三公子要遇刺了。”
“啊?”雷鸣惊诧的脱口道,“谁要刺杀他?”
萧樾再度莞尔,语气愈发笃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