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毒,没有可以立刻完化解毒性的解药,只能靠催吐和放毒血等方法后续处理,但是弑君行刺这样的大事,完全值得花费时间和精力配比出一种特制的毒药和相应的解药好拿来用。
梁元旭愣了一会儿,脑子还有点乱。
陆启元却又道出了另一重的困惑:“如果不是手底下有些功夫的练家子,当是也不容易成事吧?这小兔崽子……莫非还是个深藏不露的?”
“只要手底下功夫灵活些就成,他也不需要会功夫。”武昙道,“如果他是个惯偷儿,亦或是会些变戏法之类的功夫……这寝殿之中毕竟也就这么一块地方,他完全可以做到。”
因为燕北有内力,会功夫,所以前面大家看他演练了拿一手之后就对号入座,有了想当然的以为,现在被武昙点破,再回头想想也确实是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毒药弹入梁帝的药碗里,再把沾了毒药的纸包塞进那内侍的袖袋里,这的确是手脚灵活些的偷儿的绝活。
话都说到这里了,那小太监这会儿已经都死筛糠,整个人都被冷汗泡透了。
他前面之所以趁机赖在殿内不曾离去,就是因为毒杀梁帝一事没成,他知道梁帝必然大肆追查,他留下,就能时时刻刻提醒所有人那碗药是他试过之后才被人动过手脚的,恰是可以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在梁帝那内侍身上去,却没曾想在他没有留下任何破绽的情况下,居然会被大胤来的这位小王妃搅局,还当场就把他揪出来了。
“是谁安排你来行刺朕的?”忍了许久的梁帝终于一字一顿的开口。
他一个久病之人,气场并不算凌厉,可眼下就是这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才最具攻击力。
那小太监纵然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押着,也浑身软的没骨头一样,直想往地上趴,可是趴不下去,瘦弱的身体就挂在两个侍卫的大手上抖抖的,即将凋零的落叶一般。
梁帝是气的狠了,他不仅差点被毒杀,更有甚者还险些被这么个奴才当面戏耍了……
盛怒之下,他抬脚狠踹了一下对方的心窝。
用了全力。
小太监哇的一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本来就煞白的小脸儿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透明。
“陛下……”他涕泪横流的告饶,目光却是慌乱的四下乱飘。
梁帝哪耐性跟他这么耗?当即冷笑:“好!去把和他有关系的,不拘是宫里的同僚还是宫外的亲朋家人全都绑起来拷问,把他也拖下去,交慎刑司,告诉他们,不论用什么手段,朕只要他开口。”
“是……”陆启元答应一声,两个侍卫已经将那小太监架起来,不管他站得住站不住,直接拖死狗一样的往外拖去。
“陛下,陛下……”小太监惊慌失措的大声叫嚷,叫了几声无果,忽的瞥见站在旁边的梁元旭,像是慌不择言,又转而求他,“殿下,景王殿下救命!”
此言一出,梁元旭的心脏就狠狠一缩,那一瞬间像是被一直大手抓住了,几欲捏碎。
他吓了一大跳,脸色顿时变得僵硬,眼神里也透出了恐惧来。
因为——
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
不是有点不对!是很不对劲!
然则也正是因为他愣了这么一下,梁帝已经阴沉着一张脸看向了他,而那小太监却仿佛从他的表现中意识到了他这是要见死不救,下一刻突然就尖声叫嚷道:“陛下,是景王,是景王殿下吩咐奴才这么做的,毒药和解药也都是他给的。奴才人微言轻,只是贱籍,我弄不到这样的东西啊!”
梁元旭脚下一软,险些当场摔在地上,他怒沉着一张脸冲上去,抬手就给了对方一耳光:“谁叫你来攀诬本王的?好大胆的狗奴才!”
话音才落,他自己脑中就先立刻蹦出来一个名字——
阮先生!
是了!是阮先生!今天这宫里的刺杀局就是这人设的,现在他的人公然指证自己为真凶,这自然不会是偶然,而是蓄谋好的!
可是——
他们明明说好的是要拿梁晋开刀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个姓阮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可是无论如何,这一刻他也清楚的意识到了,他是掉进了天大的一个坑里,一个处理不好,就会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心中有恨也有怒,可此时他却顾不上了,强迫自己立刻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先抛开,然后一撩袍角跪在了梁帝面前,急切道:“父皇,这狗奴才明明是在攀诬儿臣,儿臣冤枉,请您明察!”
那小太监这会儿已经吓得半死不活,哭得浑身虚脱了,也没力气再争辩,就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这里,盯着梁元旭的背影,眼设立满是控诉。
梁帝这一个早上的心情也算是经历大起大落了,这会儿被他们又哭又嚷的,吵得脑袋疼,他深深地看了梁元旭一眼,然后在对方惶恐不安的注视之下摆了摆手:“陆启元,将景王暂且送到长庆殿去……”
他转头往内殿走。
话音未落,梁元旭就凄声打断:“父皇,您听儿臣解释,儿臣冤枉啊。”
这时候,他也恍然记起自己之前的打算,赶忙膝行往前爬了两步,不管不顾的陈情:“父皇,您要相信儿臣,不是儿臣,这事情绝对不是儿臣做的,儿臣这趟过来就是要告诉您……是梁晋!父皇,一定是梁晋!儿臣得到可靠线报,他跟随晟王妃和大胤的使臣一行同回的皇都。父皇,他这个时候偷偷跑回来,显然是要图谋不轨的,他现在人就在晟王妃下榻的驿馆里,而且……而且他才刚回来,宫里就出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哪有这样巧合的事?父皇您英明神武,您要相信儿臣,儿臣对您一向敬重有加,绝对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的。”
他这已经完全是方寸大乱了,语无伦次的只管控诉,意图以供出梁晋来保全自己。
但是关键时刻,他倒还记得不能得罪萧樾,所以并没有直言梁晋是得了武昙庇护的,只说对方是混在大胤使团的队伍里来的。
惊闻此言,梁帝免不了就是狠狠一愣。
他脚步猛地顿住,回转身来,目光锐利如鹰一般狠狠的瞪向梁元旭。
梁元旭自然是心虚的,几乎承受不住他这样的注视,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目光,但又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能露怯,就又硬着头皮再次对上他的视线大声道:“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那驿馆外围儿臣已经叫人去盯着了,您可以马上派人去搜查,拿住了梁晋……您,您审问他,今日之事自有论断!”
只要梁晋被在这皇都之内揪出来,那么自然这个图谋不轨的嫌疑就要先落在他头上,梁元旭这个算盘倒是没打错。
虽说他是被逼急了,但是这种话,梁帝也相信他不会无中生有的信口胡诌,脸上大有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盯着他看了两眼,又转而去看武昙。
武昙不想和他们父子争执,所以没等他反问,直接就道:“景王殿下说的事妾身并不知情,梁帝陛下若有疑问,大可以去驿馆确认。”
摆出了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表情。
她这表现可是要镇定的多也泰然的多,反而让梁帝没能看出任何她试图撒谎或者遮掩的迹象。
但既然是出了这样的事,就自然是要去查的。
梁帝实在没精力和这些人一个个周旋了,疲惫的闭了下眼,然后挥挥手:“送晟王妃出宫,顺便去驿馆那边查一查。”
言罢,又抬脚往内殿里去。
那小太监自然要送慎刑司,再次拷问的。
武昙也要送出宫去。
陆启元看了冷汗涔涔的梁元旭一眼,为难道:“陛下,那景王殿下……”
“朕不是说了吗?让他去长庆殿呆着!”梁帝粗暴的打断他的话,语气太恶劣,以至于梁元旭还想开口求情都被噎了回去。
一行人从梁帝这寝宫里出来,梁元旭拖着沉重的步伐,感觉整个人都像做梦一样,恍惚的厉害。
怎么突然之间,他的处境就变得岌岌可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