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一直都有称霸天下的野心,虽然当初梁元轩和武勖的计划告破之后,他已经失去了那样的实力和底气,但也到底还是不甘心,所以才会直接放弃培养梁晋这个近乎是一张白纸一样的小皇孙,而是竭尽全力想要将权柄移交到更老道也更懂他心思的梁元旭手里。
再怎么样梁元旭也是在朝多年的,见惯了他的行事作风和手段,要继承他的衣钵,言传身教都很足够。
可是这一次,梁元旭着了阮先生的道儿,可谓是一败涂地满盘皆输了。
就算不用回头再去关注此刻皇都城里的具体情况,燕北和武昙都不难想象——
梁元旭和阮先生勾结,原是准备毒杀梁帝的,他这就落了致命的把柄在阮先生手上,纵然现在已经反应过来是阮先生坑他,他也绝对不敢把这个人的存在道出。现在他留给梁帝的印象就仅仅是的蠢而已,可一旦阮先生落网,让头上就会结结实实的栽下一桩弑君谋逆的罪名来……
两害权衡取其轻,好歹他得先留条命在吧?
而他越是说不清楚这次的事,梁帝对他就只会越是失望。
从皇都出来的时候,燕北其实也就心里有数了,经过这次的事,梁帝应该会冷了传位于梁元旭的心,只是梁帝到底要传位给谁,这和掩护武昙脱身是两回事,只要一日他们还在南梁人的控制之下,武昙的生命安全就没有绝对的保障,他也就不可能真的安心。
“那人心思阴暗诡诈的很,多少年里一直都存着北侵之心,梁元旭这次的事免不了又会狠狠的刺激到他,刺激之下也难保他不会疯魔走极端。”燕北道,显然是没放松警惕,“还是要小心为上的。”
武昙却是摆摆手,不以为意:“他就算再不甘心,看是他的年纪和身体状况却都不允许了。在一个野心家之前,他首先还是个帝王,这座南梁王朝传承了快三百年,不能在他手上被推向更高的顶峰固然是一件憾事,但好歹梁氏先祖留下的基业还能得以保留。梁元旭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梁晋又年纪小,他信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能选择安分守己,与我朝交好。”
还是那句话,三年前边境一役,极大地损伤了南梁朝廷的元气,现在就是自身实力不足,这才是限制梁帝的最致命的软肋,他空有满腹的野心算计,都已经没有实力也没有时间来实行了,如果不想南梁灭国,他就算是吞血,也得把自己筹谋了一辈子的那些计划都放下了。
“话是这么说……”燕北心里却还始终是觉得不安。
他还想再说话,却被武昙抢白,她玩味着摆摆手:“你现在与其担心梁帝会对我不利,还不如全力防范一下那位阮先生。按照他原定的计划,他是可以将梁帝父子一并锄去的,现在却被我们打岔搅了局,坏了他孤注一掷布下的一个局,他才是现在潜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盯着我们的人。”
她说着,就表情有些愉悦的又环视一眼不远处驻扎的那些南梁人:“有些人一路护送,也不算坏事,至少你我都确信那位阮先生就算再诡诈,手上也绝对不会养着大批人手,足够带出来冲击一千人的御林军。”
阮先生只是个谋士,一介书生,再加上他还不是土生土长的南梁人,在南梁也是寄人篱下,做事要十分的谨慎小心,他手下也许会有一些得力之人,但是帮他催动一些阴谋绰绰有余,却不可能养着上百甚至是几百人的卫队的。
武昙这么一说,燕北才有点心动,也跟着回望一眼远处那些人,片刻之后,点头道:“属下明白了,那暂时就先这样吧,借着他们的掩护,咱们先走一段。青瓷那边暂时不方便联系,但想来她们应该也不会距离我们太远,并且也会传信给王爷的,王爷那边应该会安排接应的。”
“嗯。”武昙不甚在意的随口一应。
这时候随行的侍卫已经煮好饭了,也是专门为了照顾她,特意寻了两样野菜炒了个菜,又煮了粥,再加上干粮一并送过来。
武昙看一眼就嫌弃的要命,可是她也就昨天后半夜再进宫去之间赶着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然后再就粒米未进,实在是饿得慌。
送上来的饭菜虽然色香味全无,她也还是艰难的提了筷子在手,又吩咐燕北:“我身边没有侍女伺候,这一路跟着你们同行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明日路上遇到合适的你随便买两个人带上吧。”
也不只是这些糙汉子做的饭难吃,还有晚上洗澡,夜里守夜,她这身边哪哪儿都需要人,没两个婢女在身边,路上临时要去如厕都得带着一群侍卫……
燕北知道她娇生惯养,虽然若是遇上非常情况,她也是什么苦都吃得,可眼下的条件毕竟没艰苦到那份上,再看看摆在她面前的饭菜,也是觉得一言难尽:“好。属下会安排的,不过今天是肯定不成了,王妃您先将就一晚。”
现在这荒郊野外的,确实解决不了侍女的问题,武昙自然也不强求,捧着粥碗喝粥。
就是一碗白米粥,不过好在虽然称不上美味,好歹也是煮的软烂,看着也干干净净的,尚能入口。
身边没人陪着,武昙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关在车厢里吃饭,就大大方方的敞开了车门,借着外面的篝火照明,慢慢地吃。
外面的侍卫却很规矩,知道尊卑有别,也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埋头吃饭,没人偷看她。
武昙喝了一碗粥,又凑合吃了点干粮,总算把肚子填饱了,漱口收拾了一番,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嘱咐燕北:“明天你买婢女的时候尽量从沿路的村庄里买,确认好底细,大的城镇里人多眼杂,人牙子过手的怕是不怎么可靠。”
她可是惜命的很。
那位阮先生又惯擅长玩阴的……
这会儿对方正恨她恨得牙根痒痒,等回过神来,保不齐就等着沿路下套呢。
她这么一说燕北也就立刻明白过来她是在顾虑什么,却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垂眸略思忖了片刻才道:“外人用起来总是不放心的,而且路上随便买来的也未必合王妃心意,咱们皇都之前留下的探子里也有女子,这样吧……属下这就传个信过去,让那边的木玖把人送出来。咱们这走的慢,他们明天早上一开城门就马上出城追赶的话,应该不用半天就能追上。”
他是个心思缜密办事稳妥的,武昙信得过他,自然就不再细问。
这一晚上宿在野外,大家都不太适应,所以就是勉强凑合。
而与此同时,南梁的皇宫里这一天一夜就更是人仰马翻,各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