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那里还在想着要尽最大的力量替自己争取到有利的局面,却没有想到萧昀根本就不是来试探打听消息的,而根本就是一开口便直接十拿九稳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局面竟然已经糟糕到了这个地步。
愕然抬起眼睛,表情完全掩饰不住惊恐的看向萧昀。
周太后根本就不想管她了,暗暗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后面的椅子上去坐下。
周元升夫妻也跪着,几次觉得得开口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可这个情况之下……
他们在周太后面前之所以还敢开口说话终究还是因为占着一家人的便宜,知道周太后会包容宽恕他们,现在到了萧昀面前,就完全没了他们说话的余地。
夫妻两个宛如惊弓之鸟,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周老夫人的嘴唇抖了抖,下一刻回过神来就赶忙跪地磕头:“陛下恕罪,臣妇有罪,方才确实因为一些事和太皇太后起了争执,并且一时失了分寸……”
却是——
绝口不提姜太后一事的。
萧昀看她这副丑态,就又再度失声笑了出来:“不见棺材不落泪?都到了这时候了还跟朕玩这种避重就轻的把戏?周宁氏……”
他徐徐的叹一口气,也转身踱步回周太后身边落座,然后才重新挑眉看过来:“是这些年祖母太给你们脸面了,反而纵的你不知天高地厚了是吗?还是你根本就欺朕年幼,又觉得祖母年事已高,便能由着你在这这宫里,朕和祖母的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的耍花样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打着蒙混过关的主意?我看你是该好好清醒清醒了。”
言罢,他抬头看向了殿外,扬声道:“陶任之,把晟王妃还有一干人证物证全部请进来。”
之前高原带过来的消息居然都是真的?不是周太后拿来诈她的说辞,而是武昙那个丫头确实抓了一些把柄带进宫去游说萧昀了是吗?
周老夫人心中警惕之余,更是咬紧了牙关,对武昙恨得牙根痒痒。
按照周畅源一开始设计的计划,这个丫头这次本应该已经栽了,被打入天牢等候处置了,要是计划顺利的话,现在还哪有她上蹿下跳搅局的份儿?真是太可恨了!
她垂下眼睛,掩饰脸上已经不太控制的住的扭曲表情。
周元升夫妻紧张的朝殿外看去,片刻之后武昙就带着一长串人从外面进来。
“儿媳见过母后,母后万安。”她在周太后面前向来规矩,进门就一板一眼的跪地行了大礼。
后面才是包括忠勇侯一家在内的一大群人,进门之后也依次跪下。
萧昀挑了挑眉示意武昙:“人都是你找来的,事情的经过如何,你给排个先来后到,让他们一一和周宁氏当面对质吧。”
他以前当面都是尊称周老夫人一声“外曾祖母”的,这时候称呼变了,每个人都有所察觉。
这就已经表明了他对此事公事公办的态度了。
忠勇侯等人全部警惕起来,想着中间还夹着个周太后,又偷偷去看她的反应,但见她面色如常,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纠结或是想要维护周家的意思,大家也就更是心里有数。
武昙大概把人头点齐,从徐太医开始,因为徐太医已经死了,他的妻儿并没有掺合进来,他的部分就由武昙代为说了,然后让雷鸣把那箱金子搬到了周老夫人面前。
周老夫人眼皮直跳,她是真的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和武昙这个小丫头当面对上,并且还被这么个晚辈逼到了绝境了,想想终究是因为武勖的作为毁了周畅源和毁了她周家崛起的希望,她心中便更是怒意翻腾,如果可以,她是很不能现在当场就拿刀捅死了武昙的……
所以,这时候她是不可能在武昙面前服软的,于是冷笑:“徐太医去给老身看病,老身出于对医者的感激而给了他重金酬谢,这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武昙微微一笑,并不和她逞口舌之快,紧跟着又拎了永信侯夫人和童夫人各自出来自陈口供。
这两个人都没和她直接接触,周老夫人自恃身份,还端着,直接闭了眼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而到了蓝氏那里,蓝氏就实在难掩激动了,冲上去就撕扯着哭喊叫骂:“老夫人,我是敬你德高望重,又被你搬出太皇太后的头衔来施压这才答应帮衬你的,你当时确实与我承诺你只是给晟王妃下了迷药,不会伤及身体,这事情你得说清楚了……妾身只是想要帮忙而已,至于你在背后还谋划了什么别的事就全数与妾身无关了。”
周老夫人被她撕扯的几乎跪不住,又不能和她对打,发髻都被扯散了,狼狈得很。
赵嬷嬷看蓝氏实在闹得过了,就示意艳宁和艳秋两个上去把她拉开。
蓝氏头次得了机会单独面圣又和太皇太后近距离接触了,却居然是在生死一线的场合,整个人都很崩溃,被扯开之后就瘫在地上还是哭的停不下来。
周老夫人重新跪好,这一次只剜了武昙一眼,干脆缄默不语了。
再后面,忠勇侯和林戈阳也分别道出了自己参与的部分。
等所有的认证和口供都过了一遍,周老夫人知道敷衍不过去了,就没等萧昀和周太后再发难就主动开口,反问道:“这些人都说自说自话,难道不可能是他们受人指使,联合起来诬陷妾身的吗?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些都有可能是妾身所为,可妾身究竟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给武家的丫头下了一点迷药而已,无伤大雅,而且妾身的初衷也是为了晟王的后嗣着想,并无恶意,这至多只算家事,哪有天理不容到需要陛下亲自过问的?”
她这意思,还是要死撑到底了。
哪怕是周太后还没表态,武昙也压根没准备跟她善了,闻言就立刻针锋相对的顶回去:“外祖母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想装糊涂这是不是有点太无耻太没有担当了?您以为我今日过来与您当面对质仅仅就是因为您污蔑我那两句话吗?我要告的……是您,定国公府的老夫人联合不轨之人设局谋杀当朝太后。前面忠勇侯爷等人的供词,单独拎出来一件的确是无足轻重,可是接连七八件事都巧合的撞在一起了,还每一件都指向您,您再说这都是巧合,就未免太过厚颜无耻了,是把旁人都当成傻子了吗?”
周老夫人反唇相讥:“说我谋杀太后?何以为证?”
她目光轻蔑的回头扫过跪在后面的一群人证,表情颇为自得:“她们合在一起至多也只能证明我是有对你这丫头做过一点手脚,至于谋杀太后……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武昙莞尔,盯着她的眼睛就缓缓的笑开了:“看来外祖母您的心里是真的没有我家王爷这个亲外孙,您确定您行凶的事就捂得严丝合缝,没有任何人亲见吗?您难道忘了我家王爷现在还在刑部牢房里等着么?您需要他过来亲自指证您吗?”
即便没有机会见到萧樾,也没来得及当面确认,她现在也已然确定——
萧樾对周老夫人的作为绝对是一清二楚的,不管他是不是有当面撞破对方行凶,但是以他的为人,他既然敢放心的跳进这个泥沼里,手里就一定捏着可以揭发这件事真相的直接证据。
武昙说让他来当面指证周老夫人,不过就是当面诈对方的,但是效果喜人,果不其然,周老夫人眼光一闪,露出了明显的心虚来。
武昙于是就笃定了——
她就是被萧樾当面堵在现场了。
她咬着牙,突然不再言语。
武昙却不可能放过她,仍是不嫌事大的面带微笑继续刺激她:“外祖母您就算再谨慎,把在场的这些人都用作棋子,让他们既替您效力了,却又离着真相很远,全都被蒙在鼓里,可是有一个人却一定是全程参与,知道一切的内情的。与您当面对质么?您到底是我家王爷的外祖母,您不仁,我这个做妻子的却不能让他跟着陷入不义,所以我不会请他来……”
周老夫人目光定格在她脸上,表情阴恻恻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