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郇来嘶声吼叫。
他的嗓子本来就是坏掉的,情急之下声音就更是难听。
抢上前去,第一次枉顾身份掐住王修苒的下颚掰开她嘴巴,却发现已经迟了。
方才仓惶之下他为了去倒那药丸已经把握在手里的长剑丢在了地上,此刻红了眼,杀气满满的一转身,一掌就朝周畅源劈去。
王修苒身边的哑护卫功夫不浅,周畅源当然知道,从他们一进门就在防范,这时候赶在他冲向玩修苒的同时,周畅源已经快速的站起身来。
郇来一掌劈过来,他脚下已经踢开了藏在桌子底下的一个机关,同时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他脚下站着的地方,突然地板下陷,露出个三尺见方的洞口。
下面是一条滑道。
郇来一掌劈空,冲过去的时候他人已经到了一楼的店里。
他绝对是事先就计划好了每一步的可能的,落地之后没有半分迟疑,甚至是连再抬头看一眼楼上的情况也不曾,直接一撩袍角扭头就快走两步推开店铺的后门走了出去。
这店铺两边都临街,但楼上的这三个房间的窗户都是开向王修苒他们刚才过来的那条街的,另一边的走廊对面全是墙壁。
他人这一走,郇来若是想追就只能先下一层,然后从后面去追,他们在楼上则是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后街的状况。
郇来当然是想追的,可又担心王修苒,心下只略一迟疑,门外已经有一个瘦高个带着四名持剑的蓝袍人闯了进来。
郇来分身乏术,只能狠心放弃了追击周畅源,匆忙的用足尖挑起落在地上的长剑,挡在王修苒面前。
王修苒服毒,他已经急疯了,此刻神志都有点不清,一看对方的人手进来,当即持剑就冲了上去。
两名蓝袍人立刻上前与他缠斗在一起。
站在门口的瘦高个却是扬声冷笑:“我们都只是听命于人的小喽啰,就杀了我们也不能泄愤,活捉了我们我们知道的事情也不多,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争取时间想想怎么救王三小姐吧。”
郇来如遭雷击,一个分神,手下动作自然就迟缓不少。
肩膀被一个蓝袍人划开一道伤口,他吃痛了一下才又彻底清醒,终究是满心愤怒,还想再冲上去杀人,却被王修苒厉声喝止了:“郇来你回来。”
如果刚才周畅源的话是真的,那王修苒现在就已经命在旦夕了。
郇来心中一痛,不得已,还是撤了手,咬牙退回她身边。
王修苒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两步,冲着门口的人抬了抬下巴:“你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吗?”
瘦高个也不含糊,直接以眼神示意在后面已经吓得腿软,只能靠扶着桌子支撑身体的蕊儿了:“王小姐的婢女这个样子再在人前露面显然就不合适了,她会连累您露馅的,所以这个婢女我们要暂扣下来。”
他说话直来直往,这根本就不是个商量的语气。
“你们想留人质?”郇来哑声质问。
瘦高个子不置可否。
王修苒却是心脏紧缩了一下,脸色不禁一白,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的情绪。
蕊儿很惊慌,这时候却更挂心自家小姐,她腿脚发软倒不是因为两拨人在这里动手受惊,而是因为王修苒吞了两颗毒丸,这把她吓傻了。
她靠在那里动不了,闻言就赶忙说道:“小姐您快些走吧,奴婢不打紧的。”
她家小姐要真中毒了,得赶紧去看大夫,多耽误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
王修苒可不会觉得对方只是想留人质这么简单,他们连她这个堂堂南阳侯府嫡小姐的命都不当回事,难道会留着蕊儿还要冒险再跟她交易,等着她事成之后露面让她来赎人吗?
换而言之,他们留下蕊儿是觉得她一个小丫头已经被吓破胆了,出去之后恐怕很难保守刚才的秘密,这绝对是要杀人灭口的。
王修苒忍着没叫自己回头去看蕊儿,只就沉着脸咬牙道:“我若是不肯呢?”
瘦高个于是冷笑:“那咱们就动手强留。”
郇来的身手不错,可对方来的这几个也不差,要以一敌五,根本护不住她和蕊儿两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一旦打起来,对方要生擒硬抢她们过去是不容易,可是几个功夫底子不错的大男人要在混乱中杀死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姑娘这就是信手拈来的事了。
蕊儿显然也看出了敌我势力悬殊,急得快哭出来了,大声催促:“小姐,走啊!”
王修苒的眼眶发涩,涨的生疼。
但此刻她已经被赶鸭子上架了,她是能豁出去在这里闹个鱼死网破,可就算喊了下面的家仆上来把这几个人都剿杀了也没什么大用,他们住的主子已经逃了,那个人的能量还很大,万一真要出手对付王皇后和他们王家,就算这几个都杀了也于事无补的。
这并不是她妇人之仁的时候。
事实上,她内心虽然极尽挣扎,但也是只是一瞬间,就一咬牙拎着裙角便埋头冲出了门去。
期间,没有回头,也没敢回头看。
郇来倒是回头看了蕊儿一眼,但是仓促之间也做不得什么,也只能心一横跟着王修苒走了。
主仆两个先后下了楼,前面主街上的车马已经过得差不多了,这边的巷子里人群也逐渐疏散,不那么挤了,王家跟车的奴仆也正准备过来催她,见她脸色不怎么好的从胭脂铺子里出来,都不禁奇怪:“小姐……”
“走吧。”王修苒直接快步回到自己的马车旁边,一声不响的直接下了车。
郇来亦步亦趋的跟到马车旁边,犹豫着敲了敲车窗。
王修苒将窗帘掀开一角,人去没动,靠着旁边的车厢壁闭目养神。
郇来只能看见她的半边脸颊,担忧的提醒:“先回去请个大夫?”
王修苒却是想也不想的摇头:“不用,先去跟二哥他们会合。”
她如果觉得命比王氏满门的生死更重要,刚才也不会受到周畅源的胁迫了,现在她必须得先去见梁晋和王修齐一趟,因为——
她根本就信不过刚才那人对她的承诺。
他如果手上真握着梁晋的把柄,就凭梁晋和王家明面上的关系,要扳倒王家实在是太容易了,就算她依约去杀了武昙……对方就会践诺么?一个在暗中捣鬼,连弱女子都可以利用要挟的人,谁还会跟他讲人品道义不成?
直接上她就认定了这件事不会如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那人跟她说的话,也许有部分是真的,但绝对是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不能全信的,可是这一刻她因为抛下了蕊儿而自责,心里乱的很,一时很难冷静下来思考,整个思维都乱套了,并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郇来自然还是最在意她的安危的,但又知道她的脾气,于是只能忍着一遍遍的劝慰自己这其中有五天时间,不在乎这个把时辰的……
而这时候跟着的婆子也一步三回头的凑过来了,看王修苒的情绪也不太对,便尽量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小姐,蕊儿姑娘呢,是被人群挤散了么?要等她吗?”
王修苒没有睁眼,只顺手把窗帘放下去了:“我有点不舒服就打发她回去给我找点提神醒脑的药油了,不用等她,我们先走。”
因为她确实看着情况也不太对,这么一说,那婆子当即也就不做他想,吩咐了车夫和护卫继续赶路。
梁晋那边,他和王修齐一起骑马,确实要快上一些,抵达宫门外了,两人就下马蹲在树下一边猜拳一边等王修苒过来。
之前王修苒已经明确跟梁晋表达过南阳侯府的投诚之意,虽然双方也坦白了没有联姻的打算,不过为了做戏给梁帝方面看,让梁帝觉得他还是愿意亲近王皇后和王家,以免让对方怀疑到他已经另有盟友上来,这段时间他依旧和王家兄妹保持着密切的来往,虽然没什么正事儿,但却经常相约游玩,所以现在为了等王修苒,两个人就等在宫门外,这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他确实是和王家关系挺亲厚也走得挺近的。
王修苒那边,郇来很着急,是催着车夫赶路的,倒是就只比梁晋二人迟了一盏茶的工夫左右就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