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晋没有反对,一行人有他带路从前面的岔路口下了小路,寻到了之前定好的农庄。
这附近没隔几里地就另有一座小村庄,这农庄上做工的都是村子里的村民,因为离的不远,大家晚上都的各回各家的,所以庄子上就只有一老一少一对儿祖孙是常住在这里看守门户的。
虽说是主人家的产业,但杨枫出手阔绰,给了他十两银子,就算刨除了这一行人早饭的饭菜钱也能剩不少,就是借地方给他们避雨过个夜的事,祖孙俩就很高兴的招呼了,还拿了自己买来囤着解馋的两坛子酒给众人驱寒暖身子。
梁晋没跟众人凑在一起用晚饭,早早的就回自己的房间跑了个热水澡,又单独吃了些东西垫肚子。
林昉穿着蓑衣带人把这庄子上已经巡视了一遍回来,见他敞开了窗户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就赶紧快走两步过来推门进了屋子里禀报:“殿下放心睡吧,属下已经巡视一遍了,这农庄上并无异常。您之前猜阮先生会在路上对您下手,但今天这落脚的地方是咱们临时定的,他就算设伏也不能未卜先知,所以今晚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后面要回皇都,还有好几天的路程,主要林昉是不觉得周畅源会冒险在大胤境内出手。
他就算真的要对梁晋下手,大胤举国正在通缉他,他能埋伏多少人手在这边行事?而且如果出个差错,还不方便善后,反而是等梁晋过境回了南梁之后那一路上才是真的危险……
梁晋的唇角勾了勾。
他的容色极盛,外面冷雨凄凄,屋子里烛火摇曳,灯光也很昏暗,就更衬得他红唇妖艳如血,在这雨夜里显出几分诡异的味道来。
“不,他一定会赶着在大胤境内对我下手的。”他说,语气笃定,“今晚我们没有赶到计划中的驿站而半途提前歇下来了,他来不及做准备,那么就一定会在明天。这里离着元洲城,快马加鞭也就只剩下一日半的路程了,元洲城是变成,大胤朝廷重兵把守,他很难掩人耳目的在那附近设局,所以……明天就是他出手的最后期限。”
他这声音里,很是带了一种斩钉截铁的味道。
林昉听得有些糊涂:“可是如果等我们过境进了南梁境内他再动手的话……岂不是成算更大?这里毕竟是大胤人的地方,他行动起来没那么方便的。”
“他不会让我活着回到皇都,是因为不想让我在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出事,他怕娘娘会当面为了我和他拼命,可是他要杀我,却绝对不是仅冲着这一重打算来的。”梁晋的视线落在院子里的一坑里,看着雨水落在浑浊的水洼里,击打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唇角的笑纹就越发深刻了几分,只是与之恰恰相反的,眼睛里的笑意反而寡淡到近乎察觉不到了,漂亮的眼睛里就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他要防范的不仅是娘娘出面搅局,大胤朝廷方面才是他会更加忌惮的存在,想必从一开始他就能料到,只要说是南梁要迎立新君,大胤方面就一定会派晟王前往参加庆典,可是定国公府已经垮了,他在大胤朝中已经没有能力左右任何事了,那么……就需要另外找一个理由,阻止晟王南下皇都,那么你猜他能想到什么样的理由和办法来阻断晟王的行程?”
林昉拧眉思索了片刻,便是勃然变色:“殿下您是说……”
因为这事情太过重大和凶险,他话只说到一半,后面就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神色焦虑的盯着梁晋立在窗前的侧脸。
“在大胤境内杀了我,这件事就得由大胤方面来负责。”梁晋道:“这样一来,两国之间就必然会起争端,加上李丞相还在大胤境内,那么只要我被刺身亡的消息传开,甚至都不用消息送回皇都去再等候陛下的圣旨决定如何处置,李丞相就第一个会站出来,据理力争,跟大胤方面讨要说法。而且,我死了,之前国书上所谓的新君的登基大典也就自然不存在了,这样晟王一行也就没有继续南下的理由了。只需要制造了这个乱局,把所有的麻烦都挡在大胤的国境之内,届时这边乱成一团,先生他在京城里就反而无人管束,可以任由他为所欲为的发挥了。”
周畅源最终的目的,一定是要掌控南梁的皇权和后宫,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靠近宜华长公主。
这一点,梁晋从未有过疑虑。
只是——
他们所有人都百思不解的是周畅源具体准备怎么操作,他一个外姓之人,甚至连一个名正言顺拿得出手的权臣的身份都没有,他凭什么可以把南梁的皇权夺过去,攥在自己手里?
扶持傀儡么?梁晋在皇都也安插有无数的探子,有自己的情报网,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显示他最近和哪个皇室成员来往密切的。
唯一的一次,就是进宫去撺掇了王皇后去梁帝面前告状。
林昉没有想过这么深,现在一听说梁晋会有危险,当即就急了:“既然知道前路凶险,那就不能硬往上撞了,李丞相晚了我们一日启程,也在南下的路上,而且大胤的晟王应该也差不多带使团上路了,要么……我们找个借口折回去,和他们再一起上路?先生他要在大胤的国境之内设伏,只能以巧取胜,如果我们人多势众,他便也不好成事了?”
梁晋闻言,就洋洋洒洒的失声笑了出来。
这么紧张的情况下,林昉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却见他转过头来,挑眉调侃:“那么等躲到李相和晟王他们的队伍里之后呢?跟着他们顺顺利利,安安全全的回到皇都,钻进人家瓮中捉鳖准备好的圈套里等着被宰割?”
他身世的秘密,只能是个秘密,哪怕是杨枫和林昉都是他绝对信得过的心腹……
可是,他顶着这个皇孙的名头这些年,现在已经摘不掉这个身份的帽子了,必须一条路上走到黑。
所以,为了让他自己的人更团结,也更理直气壮一些,这件事——
他们都不需要知道。
他们只需要相信,他,梁晋,就是南梁皇室正统的皇太孙,无论别人说什么那都是栽赃,是构陷,这样才能保持士气,并且不给将来留隐患。
有些慌,撒着撒着……
就只能把它当成事实了。
“那现在要怎么办?”可是林昉虽然不知道梁晋究竟被拿住了什么把柄,却知道这一次皇都等待他们主子的肯定是一场鸿门宴。
现在继续往前走也不是,后退也是……
梁晋脸上笑容不减,轻描淡写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是先下手为强了。”
林昉没太听懂他是什么意思。
但只在次日一早,附近县城的衙门就接到报案,说官道附近的农庄上出了命案,并且还被一般大火烧了个精光,衙门的压抑带着百姓一起清理了整个上午,清理出来的焦尸多达三四十,并且还有大片的废墟不曾清理完,再根据翻找出来的遗物核对受害人身份,居然发现遇难者是南下路过此地的南梁皇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