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2 / 2)

谢端其人,出身千年世家显贵,先帝征服前朝时,其举族自焚殉国,因其父在江陵隐居,不知世事波折,因而逃得一命。先帝立朝,赦前朝遗贵,请其父出山为官,其父入京后见朝代更迭,叹世事变幻,留书投江而死,只留谢端母子二人。

时东沧侯念谢氏母子孤弱,又因年事已高,膝下无儿,便收其为义子。谢端年少成名,世人见之无不感慨其人有魏晋之遗风。

皇帝点宰相,若是资历稍逊,便会为天下之人所疑,可谢端不同,诗文惊天下,乃是天下读书人共所敬仰的的大文豪,点他做宰相,朝野文人自然说不得闲话。

然其为人放诞不羁,朝廷八次征辟,仍不愿为官,且随着征辟官品越高,人便躲得越远,两年前,直接便躲去了崖州隐居,让人无可奈何。

“……所以,万一要是第九次征辟,他再不来呢?”

“陛下的意思是,上次征辟谢端为吏部尚书,他不来,说去宣旨的人长得太丑,他被吓病了。这次就派个好看的,他要是再不来,你就别回来了。”

提了五品典军,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崖州出差,把一个隐士从大山沟里劝出仕,陆栖鸾有点不能理解。

“……为什么要我去?我可是个娇弱的女官呢!”

“不,枭卫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女人是要当男人用的,男人更是要当畜生用的。”

“哦,受教了。”

其实陆栖鸾在接旨的时候还是很乐意的,毕竟可以借这个机会去崖州看看她弟怎么样了,有军队护着,又不是像雁云卫一样去剿匪,安全得很。

同僚们又说:“其实你这会儿出去倒是好事,太子被废,左相那边一定会趁谢端回来之前把三皇子拱上储君的位置,京城里乱的很,对枭卫这边一定会拿你女官的身份说事。陛下这会儿把你派出去,和上次送公主去奔丧一样,都是为了躲风头。”

主要是陆栖鸾现在留在京城里真的没什么事,太子被废,没人在乎劫狱案到底如何,想来是要被压下去了。至于聂言,这厮有钱能使鬼推磨,估计不等她回来,臬阳公府就把他捞出去了。

倒是臬阳公耿直,聂言被抓进去后,往她家赔了不知道多少礼,还亲手给陆爹写了致歉信,说孙儿不肖,致令千金名誉有损,日后会再度登门道歉。

——不,还是别道歉了,贵府套路多,下官惹不起。

……

按规矩,官吏去外地出差,是要提前一天放假的。枭卫府照顾陆栖鸾,便提前两天放了假,锤着肩膀回到家时,发现她娘把点心盒子都搬出来了,内心顿时感动非常。

“娘,你是不是听说我要去崖州看池冰了,要给我们俩做松子饼啦?”

“不是给你做的,小苏昨天跟着宣抚使去南方剿匪了,娘给他备了点东西,这些是剩下的……嗯?你刚刚说什么?你要去哪儿?”

近日被内政折磨得找不着北,陆栖鸾这才想起来,今年雨水多,南方在闹洪灾,又逢出了几个大贪官,还没等他们动手,南方的绿林就杀官起义了,正在南岭一带闹腾。朝中的武官插不上易储之事的话,大多都被调到外地平叛去了。

“苏阆然才多大呀,他也去?”

“你别扯别的,你去崖州干什么?”

陆栖鸾只得跟她娘说了陛下下了圣旨,要征辟一个大文豪当宰相,让她带人去崖州请人出山,她想着正好陆池冰在崖州做县令,她正好借此去看看他。

陆母其实也没少担心陆池冰,可崖州路遥,一来一回,不干别的少说也要三个月之久,又听说南方有战乱,便担心道:“就不能推了吗?那么多男人,非要你一个女孩子去,下个月可是你十八岁的生辰呢。”

陆栖鸾摇头道:“那可不成,这是皇命,我爹那么爱偷懒,你什么时候见他敢翘过班?”

陆母听得又是一阵难受,无奈也只得叫丫鬟们赶紧去给她收拾行李去,拉着陆栖鸾唠叨时,外面有一个门房送了帖子来。

“夫人,门下侍中家的秦夫人递来拜帖,请您午后去她府上喝茶。”

陆栖鸾过两日便要走了,陆母实在没这个闲心交际,道:“和秦夫人说我有要事,改日再上她府上去。”

门房连连点头道:“小的这就去回了秦府的人,夫人,这是秦夫人送来说是给小姐的东西。”

——秦尔蔚他娘送东西给我?

陆栖鸾还记得小时候跟秦尔蔚打架,他娘还敲过她脑袋,印象里是个严苛的妇人,向来不太喜欢她,怎么会忽然送东西过来。

待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块雕作佛母坐莲样式的玉佩,雕工精美小巧,玉质温润,一看就是专门找人温好了,去了玉寒之气再给她送来的。

陆栖鸾一见就想起来了,这正是秦尔蔚打碎了她的说要雕好赔给她的那块,因这佛母的款式有些怪,估计找匠人也花了不少功夫。

陆母看见这玉,却是神色一凝,忙道:“帖子拿来给我看看!”

“娘,你怎么了?”

陆栖鸾凑过来一看,哦了一声道:“是秦夫人请您过府帮她相儿媳呢,您就去呗,收拾行李的事儿交给丫鬟们就是了。”

陆母忧心忡忡道:“她特地给你送玉来,莫不是相中了你吧……”

“这您就误会了,是早先秦尔蔚打碎了我的玉,过意不去赔给我的。多半是他娘发现他专门雕了玉给我,怕她儿子看上我这么个克夫的,叫您过去帮着挑儿媳就是为了表明个态度,意思是娶谁都不会娶我的。”

“什么克夫不克夫的,娘不准你这么说自己,”陆母拿帖子敲了她一记,皱眉道,“你在家好好收拾东西,娘去秦府看一看,晚上再回来。”

“对了,秦尔蔚跟池冰关系好,崖州偏僻,估计书斋不多,这小子怕是憋坏了。你问一问秦尔蔚有没有儒林新刊还有这一季的话本什么的,挑几本给我,我带给池冰,路上也能看着解闷。”

……

秦尔蔚最近也要升官了。

先前的舞弊案,多亏他爹死命把他跟主犯们撇开关系,他便逃过了一劫,安安生生地做了半年翰林院编修。

太子国丧,朝堂洗倒了一片人,随着右相人选一定,班底便要提上来,吏部便下了调令,让他国丧后,去大理寺做个左丞。

其实他就想安安生生地做个翰林混日子,每日跟同僚做做诗聊聊人生,娶个温婉贤淑得像他表妹一样的……

不对,他表妹最近一点也不温婉贤淑了。

唉声叹气地回府后,刚到书房里坐定,他明桐表妹就来找他了。

“表兄,我上次放在你这儿的那本红皮的话本呢?你给我校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