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高大人约谈, 兵刃放下后出去了,不知他被谁所杀。”简单说了一下,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太轻。”
在场的人大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陆栖鸾却是知道他下手向来重,何况是用自己的兵刃,要杀人必然是会腰斩或斩首,这般只捅了个对穿,他是不会做的。
但现在说这个没用,毕竟她与苏阆然杀人放火在朝中结了不少仇,就算拿“要杀人为何还要留下证据”这种话搪塞,其他的人也只会觉得是托词。
“陆侯,可想到说辞了?”有人略带嘲讽地催道。
陆栖鸾敛眸,淡淡道:“苏统领此嫌难释,暂且停职软禁,待明日回京后再行审理。”
“哦,那陆侯可要快点,高大人家的那位夫人可是难缠得紧,若是不能早日还她一个公道,下官怕来日侯府前有多一家吊死鬼。”
年轻人不少,尤其是政敌家的小逼崽子,没他老爹沉得住气,见陆栖鸾退步便得理不饶人,鼻子简直要翘到天上去。
他说完,苏阆然瞥了他一眼,起身将凶器的刀鞘拿起,走到他面前递在他身前。
“你干什么?”
“证物,接着。”
说罢,苏阆然一松手,那同样是玄铁打造的刀鞘直接掉下来狠狠砸在他脚上,痛得他惨叫一声。
“你——”
“够了。”
陆栖鸾没有闲心和这些个小逼崽子斗气,喝止后,命人将高赤崖的遗体收好,在白布蒙上后,也不禁低叹一声。
……后来虽有歧路,但初入官场时,高赤崖与她的提携之恩,却是无论如何抹不去的。
“派人好生将高大人的衣服收拢,到时交给高夫人。”
下人们诺诺应声,却在陆栖鸾沉思缅怀时,不知碰到了什么,一个沉重的盒子自高赤崖的行李里掉了出来,滚落在陆栖鸾脚边。
那是一只空盒子,却无端端让陆栖鸾感到有些眼熟。
“陆侯恕罪、小人粗手粗脚……”
“不必告罪,你去收拾别的不。”
陆栖鸾俯身将那盒子拾起,只见它非金非铁,而是一种雾沉般的青玉,上满刻满了她不认识的梵文,而中间很浅,大小刚好可放下一张信纸。
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什么,陆栖鸾终于想起,这是在梧州时,朝中的叛臣向叛军匪首献上的那所谓的易门天演遗谱的盒子。
她记得,那遗谱让叶扶摇还给了朝廷,而朝廷在那之后,便将此物封存起来,一说放在兵部府库,一说放在枭卫秘阁,她再未关心过。
只是现在盒子在这,里面那块被抢来抢去的人皮却消失了……这是不是说明,凶手来找高赤崖,其实是为了这块人皮,来了之后又觉得这是嫁祸朝廷内部的良机,便拿苏阆然的兵刃杀了高赤崖?
天演师都回来了,易门里的人还要这天演遗谱有什么用?除非……有人不服这个天演师,想自己做主。
会是谁呢?
这个疑惑只留存了片刻,陆栖鸾便好似想到了什么,唇角勾出一个了然的弧度。
因为她嗅见了……那盒子里,留有一丝幽然异香。
——原来你易门,也不是铁板一块。
……
一夜山洪过,次日雨势更甚,众人在行宫停留了半日,觉得这暴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正欲再多盘桓几日时,兰苍山竟然飞来一只雨隼。
雨隼与寻常用的信鸽不同,乃是军中为传递紧急军情特意训练的,若非十万火急的军情,绝对不会动用到。
“……南方诸夷要提前发兵了。”
山上的事到底只不过是区区谋杀,和敌国意图犯边之事比,不过渺渺。
斗归斗,家国大事前,四卫的儿郎们比陆栖鸾还急,一大早便堵在了陆栖鸾大帐前。
“陆侯,南夷发兵百济,要借我江南水路也就罢了,还要过海东原,海东原可是一片耕耘之地,离帝都不过百里之遥,岂能容番邦轻踏?!”
“末将请战,愿领军震慑小国!”
“末将亦请战!”
他们群情激奋,但坐在案后看着战报的陆栖鸾却恍若未闻一般,待下面的人又不满地喊了一声陆侯,方才收起军报,道:“我也看过了,鬼夷国并南境诸番邦,拥兵七万,以鬼夷王子额善陀罗为首,势要踏平百济。”
下面的人皱眉道:“这小小的鬼夷,反了他了!”
陆栖鸾却嗤笑了一声,道:“这倒是不怪鬼夷,你们知道百济那边怎么说吗?说他们背靠大山好乘凉,东楚是他百济的宗主国,不会放着他们不管,让鬼夷有种便从东楚的国土上踏过去。”
下面的年轻武将们当头一盆冷水泼下,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百济不说话也就罢了,宗主国自然会为他周旋阻止战乱,可这副嘴脸,便有些恶心了。
“那陆侯的意思是……不发兵?”
陆栖鸾摇了摇头,道:“区区麻谷,岂能鸣于梧桐?发兵还是要发兵的,而且马上要发兵,毕竟国土还是我大楚的,我等不到外面雨停了,要从兰苍山后山连夜回京,组织发兵事宜。”
“这……是否太过危险了?”
“无妨,你们暂且留下来保护素纱郡主,我带着苏统领回京,没准发兵的时候点的就是你们,回去准备不。”
年轻的武将们被这句话挑得热血沸腾,纷纷散去后,帐中留下一人,面露难言之色。
“孟校尉,你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