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1 / 2)

“是。”

日落西山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自宫城方向,一路驶去了东沧侯府。

自登基后,殷函便在没有出过宫,以前她总想着从宫里逃出来解闷,现在却发现宫外的景色对她而言,再也没有了从前那种美妙的吸引力。

茶摊边谈天说地的过客,背着孩子的妇人,沿街叫卖炊饼的饼郎,百姓们的脸上虽有为生计奔波的疲累,却也能看得出来日子过得安宁平静。

……她不如父皇有纵横之志,只愿在她治下,人间再无战火纷飞。

“陛下,到了。”

侍卫们分列至正门两侧,递上拜帖不到片刻,侯府正门便打开来,侯府的总管领着家仆跪拜在地。

“草民拜见陛下。”

殷函打扮得像是个平常的富家姑娘一般,让管家起身:“不必多礼,陆侯身子如何了?”

“回陛下,刚请了神医顾老来,正要为侯爷诊治。”

“顾老?哪个顾老?”

“回陛下,顾老是老侯爷的军医,在军中活人无数,后来老侯爷告老了,便一直留在府中为侯爷看诊。去载老侯爷仙归,顾老又去了宫中为太上皇疗毒,见太上皇所中之毒奇异,便回乡研习了,也是今日刚回来。”

殷函一听是为她父皇解毒的神医,道:“那我就放心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去找陆侯。”

管家连连点头,殷函提起裙摆快步走入了后院,拐过一处廊角时,一个没刹住,一头撞在老人家的拐杖上,脑门当即便红了。

“哎呀!”

脑门一痛,殷函捂着头蹲在了地上吸着气。

被撞的老人家倒是没怎么动,看见是个有些眼熟的小姑娘,训道:“谁家的小娃儿,莽莽撞撞的,手拿开,给爷爷看看。”

殷函险些疼出了眼泪,抽着鼻子只见那老人家从拐杖上挂着的小瓷瓶里倒出一点药油,在她脑门上按揉了两下,一阵麻麻的清凉感过后便不痛了。

……果然是神医啊。

殷函站起来朝顾老微微一礼,道:“多谢老爷爷,爷爷是为陆侯来看诊的吗?”

看小姑娘还算有礼貌,顾老满意地点点头,道:“已经看过了,你是她熟人?”

“我是陆侯的学生,听说她中毒了,想来看看她,不知脉象如何了?”

谈到这个,顾老捋了捋胡须,道:“确然是有潜毒在身,但三五年应是不妨事的,日后按老夫的方子慢慢解,总会解开的。现在脉象强健得很,像个西秦人。”

顾老在边军从医有二十年之久,西秦人与东楚人脉象的不同,寻常大夫把不出来,他却是能分辨出来的。

殷函微怔,片刻后反应过来陆栖鸾的生母是西秦人的传闻,心下一沉,道:“老爷爷,这话对我说便罢了,莫要与他人说。”

“哦?为什么?”

“陆侯乃是我东楚的柱石,今上离不开她,更不想让那些传闻把她逼走。”

顾老叹了口气,道:“老夫自然不会多嘴,只是她一个人在这府中无家人为伴,一年两年还好,天长地久的,谁知人心不会变呢。”

言罢,顾老便离开了。

“……”

重重心思掩在眼底,殷函踏入陆栖鸾的房门时,再无来时般轻快。

“陆师,身子可好了?”

薄纱帐后,有人起身,撩开拌面纱帘,露出那张熟悉的面孔时,殷函稍稍安下心,正要去与她坐在一处时,却见她起身,行礼道——

“陛下竟亲临寒舍,臣惶恐。”

殷函愣了愣,只得中途转去了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道:“陆师今日怎么这般多礼?”

陆栖鸾笑了笑,道:“君臣有别,自是本分。”

殷函有些不满,道:“算了,我来找你也是为了正事,朝中请战的折子都堆成山了,百济的使节也天天在宫门外哭,这兵到底是出还是不出?”

陆栖鸾眸光微敛,道:“国中内忧外患,去年又出兵南州剿匪平乱,按理说该当休整两年与民生息,以恢复国力才是。”

“我也是这么想,”殷函皱眉,道,“年初那会儿南方八个州全部都在要银子复建水利工事,还找聂言借了二百万两银子才缓过来,如今虽然薄有些余粮,但百姓却是折腾不起了。”

陆栖鸾轻轻点头,起身自书案上取了张信纸,道:“臣近来也是为了此事,与西秦的官吏商议过与西秦开通商之事,陛下请看,若是依照此计,可解东征后顾之忧。”

“通商?”

殷函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张南亭延王的来信,说是可以启奏西秦皇帝开两国通商,恰巧他国内少粮多金,只要说服了主战派的蜀王,此事可十拿九稳。

殷函看罢,虽然点了点头,但还是担心道:“既然都停战和亲了,通商倒是个好法子,只是才停战不到一年就开通商,会不会太早了?万一西秦包藏祸心,顺着通商的关口打入国中该如何?”

“既然臣为陛下提出此建议,自会保证陛下出兵无忧。”

殷函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为何陆师之前与朕说,绝不要为百济出兵?”

陆栖鸾垂眸道:“那时尚未与西秦使节取得共识,此时可以了。”

“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你安心在府中养病,养好了身子,我等你回朝。”

“臣恭送陛下。”

见她折腰相送,殷函不知为何有些憋得难受……没有外人在,自己连“朕”都不会自称,她还如此疏离,是不是见了西秦人,比见她还亲了?

一路走出侯府,殷函越想越难受,脑子里回响起顾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