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越王是原王的父亲,因此以越公这一支为尊,如今大家提起越公府,指的是以越公府和原公府为首的累世公侯府。
神凤山祖陵塌陷,葬在神凤山祖庙的越王陵、原王陵,连同越王的父亲昭宣天子陵,以及昭宣天子的儿子敦穆天子陵,一起塌进了煤里。这就是说,能让越公府、原公府追本溯源证明自己拥有天子继位权的几位,一下子全埋进去了。
原公收到消息,当场暴走。
天下羽姓公侯们,也都炸了。
大家都在起兵造反,这种时候根本不逞嘴皮子,连原本正在开战的双方都不打架了,一窝蜂地攻向京城。就连旁边的居狼都暂时撤兵,让他们先收拾越公。因为居狼王的祖坟也塌了。他造反归造反,将来如果能够打到京城当天子,那也是要去祭拜祖宗给自己追溯正统的,可现在,祖坟,没了。
让大家更气的是,承泰天子陵,没事。
他给羽青鸾提前造好了青鸾长公主陵,祖陵塌陷,正好塌在青鸾长公主陵边上,把墓墙露了出来,但陵墓整体没事。
承泰天子和青鸾长公主得上苍庇护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承泰天子生前的事迹、曦公的神异不凡、羽青鸾有天子之象,不仅是在京中流传,更是那些拥兵自重的武侯们心头所想。
这次神凤山塌陷之事,再次让武侯们觉得这是天象示警,羽青鸾才是天命所归。
……
暴走的原公当即带着人进京,清理门户,杀了越王。
当天夜里,软禁越王家眷的宅子不小心走水,一场大火把越王这一支血脉全部烧没了。
大家都说,那是越王火烧卧牛山遭受的天谴报应。
原公接掌了越公府,成为了原王。
他在皇宫里举行的封王大典,除了规格是王爵,其余一应待遇比照天子。
封王大典后,晚宴时,越公府十三侯之一的乔世侯突然发难,把刚当上原王的原公,连同原公这一脉的嫡枝全部灭了,之后,收拢兵马火速撤出京城,退回到原来的封地,据坚城以守。
越公府原本就是双公十三世侯,十五块封地,这些封地连成气,设有险关,易守难攻,封地之间还有很多夹在缝隙里的小封地,被吞并后,五十多块封地连在一起。
因此,即使乔世侯退守原来的封地,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五十多块封地,十几万大军,且越王虽然挖塌了神凤山,但十万亲随军是配齐了的,且又全部装备上了铜甲。这十万亲随军或许比不上南疆那两支正牌亲随军出身的羽翎军、玄甲军,但对上其他公侯们的大军,乔世侯是绝对不惧的。
乔世侯退守坚城,又兵强马壮,极不好惹,他让出来的那些封地成了大家争抢的肥肉,于是谁都顾不上他。
……
羽青鸾早在离京前就知道老越公不是越公府的领头人,后来的越王也只是明面上的领头人,她一直在找真正掌控越公府的人,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夹缝中的乔世侯。
乔世侯这一支,人丁单薄,连续三代都是一脉单传,这位乔世侯现在才二十。
羽青鸾离京的时候,他才十岁,进京请封世子的时候,病病歪歪的,一副很可能长不大的样子。
如果不是现在越公府只剩下乔世侯这一支,且乔世侯独掌大权,就算是裴曦对她说,羽青鸾都不会相信越公府隐藏起来的领头羊竟然是他。
羽青鸾当即沐浴更衣,换了沾上血污的鞋子、洗去满身的血腥气,去往瑞临长公主府。
她姑母病重,昏睡不醒,医官说就在这两日。
瑞临长公主府邸是全鸾城离王府最近的宅子,羽青鸾连鸾驾都没备,抬脚便到了。
她突然到访,还是走路过来的,把门仆吓都得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连进去通报都忘了。
羽青鸾知道瑞临长公主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也不想大张旗鼓地惊动所有人出来跪迎,朝门仆们抬抬手,说:“起来吧。”径直入内,去到主院。
这个时候,她的姑丈老晋公、表兄羽青鹰和表妹羽青雀都在侍疾。
她去到主院,吓得侍奉的仆奴们跪地行礼,这才惊动室内的人。
羽青鹰和羽青雀迎出来,兄妹俩皆是满脸憔悴,眼里都是血丝。
羽青鸾抬手免了他们的礼,说:“我来看看姑母。”
羽青鹰拱手行了一个家礼,默默地迎她进去,将她领到瑞临长公主的床前。
老晋公坐在床边守着瑞临长公主。他的头发、胡子都已经全白了,神情麻木地看着床上的瑞临长公主,对羽青鸾的到来毫无所觉。
病床上的瑞临长公主脸颊、眼窝深陷,枯瘦如柴,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她被老晋公握在手里的手,瘦得如同鸡爪,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筋和骨头。那么瘦的手,都没能遮掩住利刃划过留下的伤疤。这些年她一直奔波劳累,落下一身伤病,又过于劳累,是直接病倒在朝堂上,被抬回府的。
羽青鸾在床边坐下,轻喊声:“姑母。”伸手握住她的手,触手冰凉,几乎感觉不到温度。她伸手去摸脉搏,摸到很微弱的脉搏跳动,心里一阵揪紧的难受。
她父皇把兄弟、叔叔们都杀绝了,唯有瑞临长公主,鞍前马后,为他们父女奔波了一辈子。虽说她是为儿女们奔前程,却也是在实实在在地为他们父女办差卖命,亦是真把她当亲侄女看待的。
她和父亲,在京城,在天家,也就只在这位姑母身上感受到点天家亲情。
她静默片刻,起身,对羽青鹰说,“把姑母的身后事再提一个规格。”
羽青鹰跪地,叩头,说:“不合规制,还请南疆王三思。”他的母亲是庶出,能升长公主都已经是承泰天子给予重用让她立了功才提上来的。大凤朝从来没有过庶出公主封太长公主的。南疆王要争天下,这样做会落人口实授人话柄。她是王爵,没有资格封赐爵位比她更高的太长公主,更何况是逾越礼法封庶皇女为太长公主。
羽青鸾说:“我说姑母当得起太上公主的规制,她便当得起。”
羽青雀比兄长更知道母亲为朝廷做过些什么,也更了解皇姐为人,更明白母亲心中所求。她跪地,感激地叩首,谢恩:“谢皇姐。”
羽青鸾对羽青雀说,“你随我来。”她与羽青雀去到外室,问:“越公府的乔世侯,是何情形?”
羽青雀不明白羽青鸾怎么突然提到他,说道:“乔世侯很是文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模样。他不通武艺,但颇有些急智,有些谋士之才,靠着这点本事,又答应要是没有子嗣便过嫡原公的嫡枝子孙袭爵,算是在原公身边有一席之地。不过,据我所知,他有一个幼子,是外室生的,偷偷养在外面,估计是想让外室子成为庶子,再过继成继嫡子袭爵,但……想必原公不会答应。”
羽青鸾把刚收到的消息告诉了羽青雀。
羽青雀满脸惊愕地看着羽青鸾,随即反应过来,悔不当初,说:“早知道我便劫了那外室子。”她原以为只是个极难扶起来的外室子,还准备留着给越公府添点乱,却没想到那外室子竟然真有可能成为世子,至少……他目前是乔世侯唯一的儿子。一方诸侯,有儿子和没儿子,那可是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