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服了自己,我有些抱歉地垂下了脑袋。
“听说,角太师今儿个一整天都未尝出现在御前?”只不过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我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的片刻后,皇叔会若无其事地提起了这么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来。
被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我自然免不了又是心头一紧。
可是没过多久,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昨儿个夜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面色如常的三皇叔。
说完了,我就听到了他从容不迫的轻笑声。
我瞬间尴尬了。
“朕……朕不是故意的……朕就是想让太师好好歇一歇……何况,他老呆在朕的跟前盯着朕,朕反而会紧张……就……就学不好……”
言语至此,我的声音已经小得连我自个儿都快听不清了——我甚至都说不清楚,这寥寥数语里,何者为主又何者为辅。
幸而三皇叔只是不厌其烦地倾听着,时不时发出一记似是而非的笑声,并未指责于我,更未叫我难堪。不单如此,他还笔走如飞地替我抄完了两遍《天下大治》,还准许我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就去问他,好应对明日十之八(和谐)九将会到来的口头考试。
我不禁开始觉得,会不会是三弟误会了三皇叔?毕竟,像我这样一个老师说几遍都未必能领会其意的笨学生,公务繁忙的三皇叔居然还有耐心逐字逐句地替我讲解,直到我弄懂为止。
挑灯夜读之际,我难得地分了神。
也许,他真的是一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剜口割舌
这天晚上,我挑灯学到了很晚,但神奇的是,经过三皇叔的讲解,我好像读懂了不少原本一知半解乃至一窍不通的东西。
等到我虽觉疲倦却也美(和谐)美地睡了一觉之后,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寝宫里的龙床上。
我有点奇怪,因为我完全不记得自个儿是怎么从御书房挪到寝殿里的——直到后来问了琴遇才知,竟然是三皇叔把睡着了的我给送过来的。
看来真的是三弟误解了皇叔的为人?
如此思量的我无法未卜先知,是日还在考虑着要不要在三弟面前替皇叔美言几句的我,第二天就生出一种自打耳光的感觉来。
本来,我还在为顺利通过了角太师的口头考试而沾沾自喜,可碍于无意间发现了素来行事磊落的琴遇竟“鬼鬼祟祟”地跟两个太监说着什么,我便不自觉地收敛了喜色,好奇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刚开始,琴遇还皱着眉头抿着嘴唇不肯说——这叫我愈发纳闷了——反复追问后,我才得来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答案。
“皇上身边的宫女不见了。”她先是这般说道。
“宫女?”我疑惑不解地瞧了瞧在御书房的各个角落侍奉着的宫人们,“不是都在这儿吗?”
“皇上看看那些脸,还是原来的那批人吗?”琴遇似是早已料到了我的反应,当即不慌不忙地出言反问。
我盯着距离我较近的两名宫女仔细瞧了瞧,发觉还真是两张陌生的面孔,因此,我下意识地重新看向琴遇,问:“什么时候换的人?”
此时此刻,我虽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却也仍是对事情的真相后知后觉,直至琴遇拧了拧眉,罕见地流露出为难之色,最终道:“回皇上的话,听说……有人在禧妃娘娘的富熙宫内……还有明妃娘娘的华茗宫里……在这两座宫殿后院的两口井里,分别发现了其中两名宫女的尸首……”
话音落下,我不由自主地怔在了龙椅上——待到我总算缓过劲来并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我才一下子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
“回皇上的话,还不清楚她们是怎么丧命的……”
天……天哪……命……命案!就发生在我的身边!发生在我宫里的两个宫女身上!
是……是谁……总不会这么巧,两人一同失足落井?!而且!而且好端端的,她们也不该跑去禧妃娘娘或是明妃娘娘的寝宫啊!
饶是我这个绝对不算聪明的脑袋,也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我马上就对愁眉紧锁的琴遇提出了心中的疑问,想听听素来被我视为智者的她,能否替我解开这可怕的疑惑。
然而,让我有些意外的是,面对我的提问,琴遇却如同方才一样——冷不丁陷入了沉默。
“琴遇,你怎么不说话呀?”我有点儿急了,这就开口催促,却见她毫无预兆地冲我跪了下来。
“皇上……还记得您登基的前一天,奴婢在您面前说的话吗?”她不徐不疾地抬起头来,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冷不防提起了一件听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
“记得……怎么了?”我回忆了片刻,随后老老实实地冲她点了点头。
“奴婢说过,皇上如今已是万金之躯,奴婢没有办法再像从前那样替皇上出主意。”琴遇仰视着我的眼睛,神情犹如那一日一般沉静而严肃。
“这……这跟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我不明就里地问着,可偏偏一牵扯到关键的问题,琴遇就莫名其妙地三缄其口了。
我想,她会如此,定是有她的道理。
只是……
“琴遇,你跟了我九年,或许在你看来,这不过是尽到了身为一个宫女必定要服侍主子的责任,可是在我眼里……你并不是什么奴婢,而是一位一直对我不离不弃、照顾着我的姐姐。”
“皇上!”
“你先别急着说话。”眼瞅着琴遇又要像往常那样试图表明此言不妥,我赶忙出言抢过了她的话头,“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主仆有别’……你就是这个样子……老是不把我当自己人……”
“皇上以前是公主,而今是一国之君,奴婢怎么可能……怎么可以逾越了尊卑……”
“哪儿有什么尊卑……”
诚然,我遭人白眼的时候,她陪我扛着,我挨饿受冻的时候,她陪我熬着……现如今老天垂怜,让我终于不必再饱尝这世间冷暖,也让她终于不必再过比我更为清苦的日子,我怎么不希望她能跟着我好好享福?
何况,我的要求并不高——我只愿她能吃得好、穿得好,每天轻轻松松、开开心心,能对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再也不用去看任何人的脸色。
可是,我怎么觉着,她非但没能如我所愿般畅所欲言,反而把嘴巴闭得更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