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错话了吗?
“你果然不记得了。”正禁不住因对方古怪的脸色而心生悸动之际,我听他似是无可奈何地喟叹了一句。
“记得……什么啊……”我不由自主地转了转眼珠子,试图回忆起与对方所言有关的事情来,可惜搜肠刮肚了整一圈,我也没能回忆起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
“十一年前,约莫也是这个时节,你和成王殿下,还有你那刚入宫几个月的小侍女,一道偷溜出宫,结果被抓了回来,狠狠地罚了一顿。”然而,让我瞬间目瞪口呆的是,我话音落下没一会儿,姬子涯就不紧不慢地道出了这些他本该毫不知情的故事,“你饿着肚子,一个人在这儿哭得昏天黑地……”
“等、等……等等!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惊愕不已的我瞪圆了眼,注视着面不改色的姬子涯,罕见地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然后,我看着疏朗的夜色下,他那一双深邃的美目定定地凝视着我的眉眼,蓦地绽放出了不容忽略的流光溢彩。
“因为就是那一天,我遇见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皇弟抽着嘴角表示:皇姐你掉坑里了【不对】
☆、与子天涯
我万万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在夜幕下告诉我“就算再辛苦再难过也不要轻易流泪”的人,居然就是他姬子涯。
可是,纵然我再迟钝再难以置信,亲耳听他复述起当时那些或被我牢记或被我遗忘的话语,我都不可能再对这一事实视若无睹了。
这个我本以为只与之相识相处了三年的男子,竟然早在十一年前就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中——并且,诚如他的友人慕梓期所言,他一直默默地守护我至今。
“为了你,不管是命还是命根子,他都能毫不吝惜地舍弃……唉,虽然我是觉得,他对待男女之间的情爱似乎有些异于常人,不过,我可以肯定,他待你是真心的,如若不然,他也不会为你守身如玉了十年不止。”
脑中忽而回响起数日前慕梓期的这一番话,我素来不怎么机灵的脑袋却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自那一天我努力试着不再哭泣之后,我的日子会一年比一年好过——明明父皇还是极少关心我,明明周围的娘娘们还是不太把我放在眼里,可是那些宫女太监们,却渐渐不敢再在明面上给我脸色看。
这一切的一切,莫非皆是源于姬子涯的暗中相助?
多年后恍然大悟的我,不由惊愕地仰视着眉目含笑的男子。
“你那时候才这么高,”姬子涯自顾自地伸手比划了一下,俊美的容颜上,是挥之不去的笑意,“穿着件红色的薄袄,一个人在那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居然会让这个自认为心肠够硬的我,都禁不住有些心软。”
他怎么……连这种细枝末节都记得……
“可谁能料想,我才命人去替你拿了几个包子来,你就马上破涕为笑,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半,还不忘留一半给你的侍女……我当时就在想,这小丫头分明受了欺负,怎么还能笑得那么纯真,怎么还能惦记着别人……”
于是,我难得得以同女子畅所欲言地聊了许久,但考虑到驸马府并非今日一行的最终目的地,我也只好依依不舍地与女子告别,而后坚持谢绝了她的相送出府,自个儿跑去前厅与角太师他们汇合。
只不过令我始料未及的是,这驸马府里的路……还真是不太好找。
跟琴遇一道七拐八绕了好一会儿后,我发现自己好像越绕越晕了。
唔……早知道还是麻烦女子送一送——不,是麻烦女子差个丫鬟来替我领个路……
正尴尬地看了看琴遇处变不惊的脸然后继续锲而不舍地迈向一处转角之际,我忽然因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而猛地顿住了脚步。
跟在我后头的琴遇是个聪明人,见我一下子倒退几步——躲在了墙角的一边,她也立马跟着停止了前进,一声不吭地站在了我的身后。
“摄政王言重了,下官不过是来感谢摄政王当初的‘劝诫’,让下官又足足等了一年有余,才盼来了孙儿的影子。”
这声音,这说辞……难不成是太史?
“太史大人才是言重了,既然长公主不负众望再度怀上了孩子,那还望太史大人一家好生照拂,几个月后,能够迎来一个健康的孩子。”
还真是太史!但是……“劝诫”什么的……是何含义?
“呵……那就借摄政王吉言了。”
短短的对话至此戛然而止,没再听到谈话声的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望见太史正大步流星地远离姬子涯——而后者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是在面不改色地目送着前者远去的背影。
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太史方才的口气,好像很不客气?甚至可以说,还有点儿冲?虽说他就这个脾气吧……但为什么胆敢冒着得罪姬子涯的危险,用那样没好气的口吻同堂堂摄政王说话?
正觉着匪夷所思呢,我的胳膊就突然被琴遇扯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耳边刚好传来了姬子涯的问话。
“皇上呆在那里做什么?”
话音未落,我就吓得猛打了个激灵。
完了!都怪我一时分了神,被他发现了!
一下子血流上涌的我浑身僵硬地走出了拐角,慢吞吞地挪到了姬子涯的附近。
我尴尬地注视着姬子涯的脸,怔了好半天才急中生智道:“朕……朕迷路了来着……找不到前厅了,正好看见皇叔在此……不知皇叔你……认得路不?”
听罢这番底气不足但故作镇定的话语,姬子涯又用他那双讳莫高深的眸子盯着我瞧了好一会儿,瞧得我都头皮发麻了,他才神色淡淡地侧过了身子,波澜不惊地说:“皇上请随臣来吧。”
“呃……好……”我趁着他扭头不再看我的空当,抬手抹了抹额头上莫须有的冷汗,又匆匆与琴遇对视了一眼,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
“来人。”这时,我听到姬子涯冷不防开口道。
“在。”然后,我又看见一个黑影如疾风般落在了他途经的道路上,直把我这个毫无准备的皇帝给吓了一大跳。
但话又说回来,好像当初为父皇守灵那会儿,他也是这么随口一呼,就招来了替他去取披风的侍从。
思及此,我鬼使神差地记起了那一夜盖在肩头上的温暖——可现如今……
我不由自主地望向男子如同彼时一样高大挺拔的身影,却随即摇头驱散了脑袋里那些不该再存有的念想。
而在此之前,姬子涯已经差人去知会角太师一同离开了。
就这样,不久之后,我又坐在了属于自个儿的马车上——然而令我有些纳闷的是,人分明都已然到齐了,我们却迟迟未有出发。
我忍不住掀开车帘探出身子,想看看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谁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此次随驾的队伍虽然精简,可一共才没多少个人,却大多正冲着一个地方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