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 / 2)

宫主坐在月栖峰上,思索片刻,伸手拿起挂在树上的鸟崽,当个水壶一样从虚空中一捞——鸟崽瞪着眼珠,一副震惊的表情,宫主扒开它的鸟嘴,从里面捏出那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然后把鸟崽挂回树上。

鸟崽:委屈!特别委屈!

黑亮亮的小虫趴在宫主掌心,一动不动,像一个放大版的西瓜子,月栖峰上浓郁的灵气使得这只魔虫如同接近耀眼的太阳,不大一会儿身上吱吱冒起黑烟,宫主隐约还听见了惨叫。

甲虫黑得透亮的背部浮现出一张扭曲挣扎的人脸来,嘴巴张得极大,露出白森森的牙,正在声嘶力竭地惨叫。

“这好像是人修的魂魄?”宫主捏起虫子,过于清澈强大的灵力使得那只虫子痛苦地扭曲起来,让宫主感觉自己才是反派,连个小虫都不放过。

系统适时回答:【没错,这种鬼母阴虫会潜入道者灵台,吞吃道者一魂之后,以自己为替代,使道者遵从鬼母号令,成为傀儡。】

这么阴险?

“那如果我把被吃掉的魂拿出来,还能放回去吗?”

【宿主……】系统思考了一下修辞,【您看大橘,它吃进肚子的草,您再给掏出来,那还是草吗?】

宫主:“……最近我接触了太多畜生的排泄物,好不容易忘掉的,你不要再提醒我了好吗?”

大橘应时应景地在树根下撅起屁股,拉出一地小粪球。

“人有三魂七魄对吧,那少一魂,应该不会致命?”宫主低头看着手里的甲虫,甲虫背上的人脸虽然扭曲,但还能看出年纪不大,可能就是某个初心宫的弟子。

【可是万一都被甲虫替代了,那就死透了。】系统回答,【要是少不超过半数的话,还是能养回来的。】

系统想了想又补充说:【但是初心宫弟子修为不行,他们普遍修为只在……嗯,宿主您熟悉的筑基期左右吧,所以如果少的魂太多,不变成智障,也肯定是没法继续修仙了,损元神的。】

宫主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那甲虫背上年轻的脸,不免叹了口气,是啊,这里是一个充满神仙妖怪的神奇世界,和机缘同在的就是危机,但愿这孩子没被吃太多的魂儿。

大橘抖了抖耳朵,抬起两只前爪扒住宫主的胳膊,宫主笑着揉了揉它的脑门儿:“你多好,每天什么烦恼都没有。”

大橘歪歪头,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忽然张开嘴,一口咬住鬼母阴虫,咔嚓咔嚓开始大吃。

“!”宫主吓得一把拎起大橘的耳朵,疼得小家伙嗷嗷叫了两声,但是小爪子死死捂着嘴巴,腮帮子飞快地动来动去,可能是看见刚才宫主掰鸟嘴,所以自己捂得紧紧的,然后,咕噜,咽到肚子里了。

宫主都看呆了。

“虽然说……兔子在宠物界有‘什么都吃’的美名,但你不能真的什么都吃啊!”宫主摸了摸大橘的肚皮,整个兔子柔软极了,满身肥肉,此刻晃了晃被拎得有点疼的耳朵,讨好地蹭着宫主的手指,根本不懂宫主的担忧——

“你可别变成死兔!”宫主忧心忡忡地摸着大橘,摸得大橘打了个哈欠。

……

魔修们鼓捣出来的东西,总是和魂儿啊尸啊沾点边,常见功能都是夺别人的性命和机缘的,所以才被斥为魔道,为天下不齿;寻常道者逆天而上谋求大道,大多魔徒却偏爱阴谋算计,比如屠个凡人的村子弄点冤魂这一类欺软怕硬的。

极个别案例,也有魔徒自己都看不上那些捏软柿子的同道,比如秦止怀,她听到消息,连刚泡到的美少年都不要了,直接杀进玉京主的内室,反正玉京主又没有藏美人的习惯。

“是你安排了秘血宗那帮家伙去云梦天宫?”秦止怀一脚踹飞房门,“我以为玉京之主就算想找秋闲真人的麻烦,也得想点拿得上台面的手段吧,找那种臭名远扬的门派合作,那咱俩还是散伙吧!”

说完,魔女顿了顿:“你儿子是捡的吧,你不怕秘血宗把你儿子也拿去做人罐了?”

玉京主在桌后抬起头,浅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气急败坏的秦止怀,秦止怀没等玉京主说话,自顾自接着骂:“哦对,你都准备开始搞秋闲了,却还把儿子扔到他眼皮底下,你这儿子可能是海市拍卖会上买一送一得的吧?”

“我……”玉京主张了张嘴。

秦止怀伸出指甲染得五颜六色的手,开始数:“阴谋,权术,你们这些人手段乱七八糟,修为居然还能练得那么高,你们也真他妈是人才,你搞我我搞你你都不怕搞得自己有心魔吗?连自己儿子你都不要了,那孩子我可是见过,长得那叫一个俊,你要是不要那就送我好了,我领回家养一养,也比搁在你这儿让你无视的好!”

“我……”

“呸!”琴魔女一脚踹翻玉京主的茶桌,“正道,哈,全都是道貌岸然,没有几个好东西,你们这种装腔作势的,都不如人家秘血宗,虽然整体来看都是群废物,人家宗主坏得多干脆,就差自己在脸上写‘我是坏人’了,你们这些暗地里蔫坏的——”

“琴魔!”

当啷一声脆响,一道白影划过秦止怀的脸,在她秀丽的脸庞上留下一道艳红血痕,玉京主眉目平和,声音里却已经带了雷霆般的灵力,他的手保持着投掷的姿势,说:

“别闹了。”

秦止怀在玉京主收回手时,方才吐出一口气,她急喘了片刻,不顾脸上的伤痕,径直转身去抓那道被玉京主随手扔出的白影。

然而玉京主随意一挥手,白影嗡鸣,跃回他手中。

——那是一把长横刀,身柄俱白,刀身笔直似玉,通体宽不过二指,刃带流光,尖端如蝉翼般透彻,一道极细的血槽,隐约带点金色,不细看会以为是某种秀美的花纹,刀镡小而圆润,柄长可双手握持,顶端一莲纹环首,唯白莲正中有一点血红,其余再无杂色。

秦止怀炽热的目光终止于玉京主握刀的手,他持刀的姿势生疏,有点别扭。所以秦止怀把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几乎克制不住想直接强抢,但又垂头丧气地扶起茶桌坐到一旁——她打不过玉京主。

玉京主动作轻缓地将那柄刀放在自己桌上,然后和颜悦色地说:“我和秘血宗没有任何关系,所有魔徒当中,我只认得你,也只和你合作。”

“不是你干的?”秦止怀诧异,“怎么,现在云梦的护宫大阵,是随便来个魔徒都能破了?”

玉京主的指尖慢慢摸过长刀的血槽,这柄战刀已经有上千年不曾饮血。

“云梦,早不是从前的云梦了。”玉京主平静地说,“秋闲所能夺走的云都宫,徒具其表,无主的云梦大阵,秘血宗用了一千年才突破,那你先前的评价真是一点都不过分,秘血宗确实很废物。”

秦止怀死死地盯着玉京主的手指,气得想咬一口。

她忽然眼珠转了转:“我明白了,秋闲就是抓住你动手脚的证据,也不敢折腾你儿子。”

玉京主笑了一下,笑得和他的头发一样没有颜色:“对啊。玉刀斩雪……他以为假如他拿到了云梦主的战刀,他就能取代他师兄了?”

女魔修深以为然,不过她好奇的是:“那你又是怎么拿到斩雪的?”

这回玉京主是真笑了一下,他眨眨眼,说:“秘密。”

“呸。”秦止怀起身就走,“你们这些正道的家伙狗咬狗去吧,姐姐去找可爱的弟弟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