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裴炎,你先走吧!”
裴炎面色陡然一寒,虽尚未答话,脚步却不曾挪动分毫。
屋外的雨势越来越大,那场细雨早已成了倾盆大雨,雨水不遗余力的冲刷着院子,院门忽然“砰”得一声被人撞开,门外一群随从模样的人步伐一致整齐的冲了进来,裴炎带来的侍卫在那一瞬齐齐拔出了剑。那群人整齐的站在雨中,雨水冲刷着他们的面容,虽浑身湿透,却也不甘示弱的亮出了兵器,手中的剑在雨中闪着寒光。
当中一名身份较高的中年男子走到了屋檐下,裴炎带来的侍卫的剑尖纷纷指向他,他却淡然自若的朝喜堂内弯腰鞠躬,道:“周晟见过公子,见过春婆婆。”
他口中的“公子”,无疑说的是阿邵。
春婆婆见了他,脸上并无欢喜,眸中甚至带着厌恶。较之她,阿邵则显得平静了许多。周晟见无人理会他,自顾自的问道:“公子可有何吩咐?”
院外的那些随从闻言,纷纷握紧了剑柄,紧绷真神经,随时待命着,而裴家的侍卫也跟着变得肃杀,气氛顿时变得诡异,战局一触即发。
阿邵的眼神顿时变得冰冷,犹似寒冰。他冷冷的看着周晟,薄唇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我与昭儿都愣了一愣。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有了这些人,他将不再受裴炎压制,但他却让周晟滚。
周晟自然不会走,他不急不躁的退回了院子中。
裴炎微微敛眉,勾起了嘴角,道:“看来,周家也不过尔尔。”
“昭儿,烦请你替我扶春婆婆和满儿先离开这儿。”阿邵眸光锐利,将冰冷的视线移至裴炎身上,没由来的让裴炎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
昭儿也瞧出这情形不大对,便要来扶我与春婆婆,裴炎却道:“满儿哪儿也不会去的。”
昭儿碰触我右臂的那只手微微一顿,犹豫了一小会儿,终坚定而又有力的扶助了我。我的脚步有些迟疑,不知自己是否真要同昭儿一道离开。
裴炎与阿邵都望着我,两股视线都紧紧缠在我身上,压迫感十足。
就在我终于下定决心要走之时,院子中忽又出现了两个人,他们撑着伞,伞边遮挡住了他们的脸,让人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待他们缓缓走到屋檐下,收了伞时,我终于看清了他们的容貌。
这二人之中,其中一人我自是认得的,他是裴炎的父亲,裴毅。
多日不见,他依旧如我在岩都时见到的那般沉稳威严,不见任何改变。裴炎恭恭敬敬的叫了声“爹”,裴毅淡淡点头,而后朝我弯腰鞠躬道:“老臣裴毅,见过郡主。”
站在裴毅身侧那中年男子,与裴毅差不多年纪,仪表堂堂,不难看得出他年轻时与裴毅一样,是个样貌出众深得女儿心的美男子。我不知他是谁,正猜想着,忽听他说道:“周晟,让人把剑收了吧!”
“是,老爷。”
周晟一声令下,雨中的人纷纷收了剑,连带着裴炎的侍卫们也收了剑。
我迅速看向阿邵,只见他浑身紧绷,死死的抿着唇,极力在隐忍着什么。而春婆婆见到那人时,老态的脸上充满了震惊,眸中的恨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我的脸色在瞬间刷白。
他们的反应无一不在透露出这样一个信息:这中年男子,便是周绅。
那个,与我有着深仇大恨的周绅。
作者有话要说:╮(╯_╰)╭更新了有木有!
jj这个弱受又抽了,改个字改了老久。。。
☆、【第二十七章】
这本该是女子一生最重要亦最为喜庆的日子,可此时此刻,我的心头已然找不到任何一丝喜悦。
若说早前裴炎刻意而为的闹场让我对他心生怨恨的话,那么,现在与我面对面站着、脸上丝毫不见愧疚的周绅无疑让我痛恨起自己。
我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更痛恨自己的瞻前顾后。
这个人,害死了我秦氏一族那么多的人,在我终于有机会与他面对面站着时,我竟耐他不得——
若我不是弱女子,若我能不顾生死,一剑刺向他,那该有多好?
我下意识倚向昭儿并强忍住喉咙间的腥甜,借着她的力量,才没让自己跌坐在地。虽是如此,我的视线却无法从周绅的身上移开,甚至连眼中的怨恨也无法再遮掩。
此时能让我倚靠的人本该是阿邵,但此情此景之下,我无法再靠近他半分。
周绅到来之后,从头到尾不曾说过一句话,也不曾多看阿邵一眼,我并非眼盲心盲之人,又怎会看不出他们之间的波涛汹涌?
可,纵是这般又如何?不管我如何催眠自己,都无法在这一刻让自己忘记他们是父子这个事实。
我极想肆无忌惮的依赖着阿邵,但我知道,我不能。
雨中的周家随从早已进了喜堂,分立在周绅四周,雨水自他们的身上淌落在地,所站之处皆汇聚了一滩小水渍。
周绅朝周晟使了个眼色,转身,撑着伞缓缓离开了喜堂。
我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即使他已走远,我心头的恨意依旧散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后,周家的随从们迅速的朝我们涌来,将阿邵紧紧的围在了中间。周晟笑脸盈盈,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公子,我们今日是特地来恭迎您回府的!”
阿邵的右手紧握成拳,手背之上青筋浮动,如今的他伤势已愈,若是奋力一搏,他们也奈何不了他。然而周晟却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哦,属下险些忘了,春婆婆也是要一同回府的。”
这话中的意味过于明显,阿邵迅速朝春婆婆看去,只见两名随从不知何时靠近了春婆婆,一左一右的架住了她。
昭儿的手紧紧的缠着我的手臂,低声问道:“满儿姐姐,怎么办?”
春婆婆是阿邵的软肋,只要挟持了春婆婆,阿邵便不会做任何反抗。周绅此举意在让阿邵随他离开,若伤了春婆婆,他便没了筹码,故而他定是不会为难春婆婆的。我勉强站稳了步伐,低声应昭儿:“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阿邵紧握成拳的手渐渐松开,复又握上,来来回回反复了几次,终于松开,而后转身走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