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振深吸一口气,叫来守在御书房外的大太监, 让他火速召齐至胤进宫。
齐至胤赶来之前, 君臣二人在御书房内就这封密函展开了讨论。
滕振:“你觉得这封密函的可信度有多高?”
米盈:“陶老丞相仍然健在, 可密函接收者齐老大人仙逝多年, 二人的关系暂不知晓,因此不能确定当年陶老丞相写这封信给齐家目的为何。之前齐青天称自己对太后换子一事一无所知,若齐家当年参与此事,他作为齐家下任家主, 按道理不应如此茫然, 因此,微臣认为,信件为真, 但内容存疑。”
滕振:“还有件事朕一直觉得奇怪, 若朕真的不是太后亲子,为何陶家对朕守口如瓶?想要控制朕言听计从,不应该将这件事早早告知,好让朕坐在这本不属于自己的龙椅上一直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吗?”
米盈:“可太后对安郡王……”
滕振:“……没错, 太后的态度是让朕确定安郡王才是她亲子的最好证据,再加上这封信……”
君臣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皱眉叹气。
两刻钟后,齐至胤匆忙赶到,同样见到了密函。
看完之后,他两条眉毛几乎要挑到天上去了。
见他这幅表情,滕振问:“这封信有问题么?”
齐至胤回答:“这些书箱是臣从齐家书库里翻出来的,都是压箱底的书册,因为不好在家里整理,怕万一清理出什么东西会被家里人知道,因此直接打包交给了米大人,让他来查。
书库里的东西早在太爷爷去世那年就清理过一次,属于机密的那部分早就和太爷爷一起葬在了祖坟里,这封信能逃过一劫,总让臣觉得像是某人刻意设计。”
于是米盈将刚刚和滕振的讨论内容简单叙述了一遍,三人一合计,最后得出结论——
这封信很有可能是陶伯希早些年挖的坑。
齐至胤说:“齐家虽然和陶家有姻亲关系,但双方立场并不十分一致,许多方面因为有利益纠纷,还几度闹得很不愉快,调换皇子这么大的事,陶伯希没道理会用这么明显并且容易暴露的方式与太爷爷通气,这相当于亲手将一个把柄直接送到竞争对手手中。”
米盈:“没错,陛下若真是陶家找来的孩子,目的是为了掌控坐在皇位上的人,陶家没道理不把这个事实告知陛下,还让陛下以为自己血脉正统,等真相大白之时,陛下受控制的概率远远比愤而反噬大得多。”
滕振若有所思的总结:“陶伯希掌控欲很强,做事也十分有计划性和目的性,他安排这一切一定是为了将某个重要人物掌握在手中,如果不是朕,那么……”
三人同时一愣,相视一眼,虽然没有明说,但心里都有了一个答案。
太后!
——这样一想,一切就非常合理了!
如今的陶珏在朝堂之上都已经是高龄,身为他的父亲,陶伯希年纪只会更大,陶太后进宫之时,他可不会笃定自己能活到外孙,也就是滕振成长到脱离控制的时候,因此他将绝大多数力量都用在控制陶皇后上就顺理成章了。
有一个受控制的、强势的、属于陶家的太后,至少也能保证滕家江山在陶家掌控之下好几十年!
“所以……”米盈的声音很小,每个字都说的小心翼翼,“当年太后的亲生儿子并没有被换走,这只是陶老丞相做出来的迷阵?”
齐至胤看了一眼滕振,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接过话头:“其实看陛下和安郡王的相貌就知道,他们是亲兄弟无误,若非安郡王的脑子……想必太后也不会被轻易蒙蔽至今。”
米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们一开始会对“陶太后的孩子是被换过的”这件事起疑心,有很大程度是因为安郡王脑子有问题,毕竟一个健康的继承人不管对哪一方势力来说都很重要。
出于弱者同情心理,再加上天生母性,在这个没有亲子鉴定的时代,发现安郡王有病之后,陶太后对他可能是自己被换掉的孩子这件事深信不疑也就太合理了。
这么一想,安郡王脑子有问题到底是天生还是人为,就很值得深思了。
“不过还不能放心。”滕振突然开口,让两个本来已经放心的人又紧张起来,“毕竟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贸然和陶家对上很容易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如果能证明我们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争取太后的支持。”
一边是做皇帝的亲儿子,一边是坑了自己一辈子的娘家,陶太后会怎么选择一目了然,当务之急是拿出确切的证据。
三人凑做一堆嘀嘀咕咕半天,确定好之后的计划,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御书房小会议这才散会。
因为怕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滕振没敢留两位饥肠辘辘的心腹吃饭,一人给了两份御书房常备的垫肚子点心就把俩人打发走了。
然后,许久未曾踏足后宫的皇帝陛下深吸一口气,摆驾皇后宫准备和徐皇后一起吃饭。
太后那边暂时不能打草惊蛇,那就先从大老婆下手吧!
……
陶家那个不起眼的小院里,滕羲在两位教仪女官虎视眈眈之下正襟危坐的吃完了一顿饭,然后慢条斯理的拿起明黄色的丝绢在嘴角轻轻蹭了蹭。
明明饭菜都是上品,他却吃的内心十分煎熬。
他被带进这个小院之后就再没出去过,一开始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再无人光临,若非百通阁定期有人来和他接触,他都快被憋疯了。
某天他在房间里睡懒觉的时候,两个宫里出来的老教仪女官“凶神恶煞”的拿着教鞭走进来,也不说话,对准他就是一顿鞭子,抽的他嗷嗷叫,被面都被抽出了好几个破口。等他反应过来准备反击时,俩女官突然停手,板着脸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们是陶老丞相请来的教仪女官,在宫里曾教导当今陛下与皇后的礼仪,从现在开始教导您的礼仪,请您虚心学习,日后荣登大宝面对朝廷百官不至于失仪。”
滕羲听的一愣一愣的,都忘了刚刚才被抽了一顿,要找回场子。
从那天起,他吃了睡睡了吃的米虫生活戛然而止,生活环境如同从天堂堕入地狱。
这两位女官把他从头管到脚,行事办法极其简单粗暴,先教一遍,然后就开始上手抽,稍微没做对就是一鞭子,直到做对为止。
最开始那几天,他身上除了脸几乎没有哪没有鞭子抽出来的红痕,偏偏两位抽人经验丰富,一鞭子下去能疼的人龇牙咧嘴,留下的红痕却不会过夜,睡一觉起来又是白板一块,让人苦不堪言。
不过这样的教导方式效果显著,这才多久,他的言行就已经和最开始的酒店跑堂小哥有了天差地别的改变,任谁来看都是世家贵公子,虽然只是皮毛,但也足够唬人了。
第一阶段结束,第二阶段,两位教仪女官开始努力让他有“王霸之气”,力求做到往别人面前一站,就能给人一种震慑感,至少等将来披上那层黄袍时不会让人感到违和。
于是教鞭光荣下岗,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人无处不在的“死亡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