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见只抬了下眼,跟他无关,他继续吃。
“爸。”儿媳妇叫了声:“我欠您一句对不起,我这人脑袋不会转弯儿,说话太直,那天数落您,是我不对。”她是指姜怀生住进老人院之前发生的事儿。
“嗨,都过去了,提它干什么。”
“您老不会还在生我气吧?”
“没有。”他如实答。气一阵儿就过去了,他后来只是觉得住一起不适应。
儿媳妇转转眼珠:“不生气就好。那在岛上多住几天,就当放松放松,然后您跟我和姜军回家住,咱不去老人院了。”
姜军帮腔:“是啊,爸。”
“不用,我在那儿住的挺好。”
“好什么啊,一眼没照看到,把人都给领跑了。”
姜怀生:“……”
驰见嚼着花生米,筷子在盘中一顿,轻飘飘哼了声。
姜军又踢她,她没理,“我说的不对吗?刚才没得空,待会儿我还要问问那小姑娘呢,老师怎么教的,到底什么心态……”
“你先问问,出来是谁的意思吧。”驰见嘴里嚼着饭,没抬头。
“这么说,还怨我们了?”
“路费没人报呢。”
驰见忽然发现,任何事一旦牵扯到李久路,他就完全不冷静。听不得别人说她,更不能让人碰,跟有护犊子情节似的,觉得周克那职位他肯定能胜任。想到这儿,他没忍住笑了下。
姜怀生儿媳妇性格也急,一见这态度,矛头马上要指向驰见。
姜军小声提醒:“说正事儿。”
她这才剜他一眼,又转向姜怀生。
“爸,我记得以前咱这院子种的全是菜,房后还养了鸡跟鸭吧?”儿媳妇兀自道:“现在太破了。我来之前把家里后院的花苗都拔了,等着您回去种菜呢,您再多种两棵梨树,轩轩爱吃梨。”
姜怀生抬起头,有些错愕。
“咱接着养鸡鸭,以后都吃健康的,不去外面买。”
姜军:“对。”
姜怀生看他一眼,“别麻烦了,我在你们那儿住不惯。”
儿媳妇也不拐弯抹角:“您住着不习惯,是因为您没把那儿当成自己家。跟您说句实话,我们今天来,不是劝您,您想不想都得跟我们回去。我这人说话不经大脑,以后肯定也会冒犯您……嘶!你别老踢我行吗?”她皱眉看姜军,后者咳了声,她继续说:“……我其实根本没拿您当外人。”
她想到什么忽然叹了声,“我爸妈走得早,现在婆婆也走了,我拿您当亲爸,怎么可能让您一直住在老人院?”
一句话,把姜怀生说沉默了,他低下头,又想起死去的老伴儿。
那些随酒精蒸发的叮嘱,又一次清晰起来,恰巧今天儿子一家赶到,要将他带回去。冥冥之中,好像一切都是她的安排。
见他沉默不语,儿媳妇趁热打铁,偷偷踢了下姜衡轩。
他正忙着啃鸡腿,没反应过来。
她又使劲儿踢了脚。
姜衡轩身体一晃,鸡腿掉到桌子上。
她朝儿子使眼色,姜衡轩舔舔嘴皮子,立即站起来:“爷爷,您就跟我们……”
这一家人交流靠踢的,驰见面无表情站起来,拿根烟走了,把空间留给他们。
在岛上闲遛一阵,不知不觉再次走到渡口,他向对面看去,隔着一条狭窄水道,南舟市区高楼林立,一片繁华景象。
又逗留一会儿,发觉自己未免太不潇洒,于是挥两下头发,沿着来时的路,踱步回去。
周克和李久路午后才露面,彼时驰见躺在角落的藤椅上,正心神不宁。
久路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径直走到饭桌前。周克倒是看见他,一挥手,“进去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驰见不由直身。
周克没多说,跟着李久路走过去。
这会儿那一家人早已吃完饭,姜军沏了壶茶,拉着老爷子,不咸不淡的聊天呢。
她朝着两人的方向,深深鞠上一躬,之后表示歉意的面子话留给周克说。
驰见没管那些,穿过院子,大踏步追随李久路进入房间里。
她默不作声,卷起衣服放到旅行袋中。
驰见拉住她两手腕儿面对自己:“你们去那边做什么?”
“下了趟水。”
久路没说谎,驰见隐约记得,两人从浅滩回来后,她临时绑起头发,这会儿又完全散下来,而且发丝中隐隐有股潮湿的海腥味。
“周院长又数落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