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路没动,点点头。
客厅里瞬忽静了下来,久路停留片刻,走进房间,找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你想和他重归于好?”江曼跟进来问。
她动作稍微一滞,直起身:“嗯。”
江曼立即激动起来:“你周叔叔是怎么坐牢的,你忘了?”
久路没应声。
她声音发颤,握着门框稳住自己:“你爸死后,忘记他是怎么照顾我们娘俩的?要不是驰见揭发,我们今天会有这下场?”
久路不想和她说这些,从柜子里找出衣服想出去。
江曼挡住她去路:“做人不能没良心,”她旧事重提:“你爸走后,我身体扛不住,你也高烧不退,是谁像亲生父亲一样照顾你?你接受不了现实,精神萎靡,逃课出走,最后是谁把你从死胡同里拉出来的?你考试全校倒数第二,他从外地赶回来给你开家长会,平时那么体面那么侃侃而谈的一个人,愣是被老师数落得又道歉又认错,当着全班家长面,保证下次你的成绩一定有提高,不拖班级后腿,但你是怎么回报他的?”
“后来他找人把你调到重点班,你不好好学,被分出来又找人,再分出来再找人。高考遵循你的意愿,因为复读的事情,跟我争论不休。你大学在齐云,他从不主动给你打电话,却每次都要问我你打电话回来没有,学习生活习惯不习惯。”江曼紧紧盯着她:“这一桩桩一件件,你都忘了吗?”
久路不与她对视,垂下眼:“没忘。”
这些话她四年前就逼问过她,那时冯媛刚解救出来,周克被逮捕。
江曼在这种巨大的打击下,卧床不起。
久路得知真相,内心同样无法承受,因为在她眼里,周克一直都举止得体,谈吐不凡,做事客观、冷静,是个比较有风度的成熟男性,拘禁、强奸、谋杀,这些词汇,她从未同他联系到一起。
却偏偏现实是这样。
那个家不算温暖,但毕竟是家啊。
久路用最短的时间去消化,这种情况下,一时也顾不得还大着的肚子,去老人院找江曼。
江曼面如死灰,看到她那副样子,眼中闪过片刻惊诧,却没有逼问,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她证明驰见外婆死时,他们一家人是待在一起的。
久路第一反应摇了摇头,她坐在凳子上,半刻才道:“事实上,我那天去找驰见,没有看见他,楼顶有人,我真以为是修房顶的工人。”
“我不管,你必须这么说。”
“没用的妈,我之前已经同警察讲明情况了。”
“我不想听这些,我是你妈我不管,你必须听我的!”她浑身剧烈颤抖,精神状况很不稳定。
久路没有答应,她那个年纪虽然还不太懂法,但明白亲属之间作证并没多少说服力,何况警方办案,现场痕迹及证物之类才是重要证据。像江曼那样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轻声说:“结果改变不了的,你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立场必须相同。”江曼摇着头:“我不知道该为他做些什么,路路,我们只能这样帮他。”
“可周克的确犯法,他杀了驰见外婆,他诱导老人自杀,他……”
“这些有证据吗?”江曼大声打断她的话,又轻描淡写的说:“他只不过把一个女人关了几年而已,说不准会轻判,找找人就出来了呢?”
“……而已?”久路看她良久,“你这样说对别人公平么?你难道就不介意?”她惊愕万分。
“我只介意有人毁掉我的生活。”
久路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想让她死心:“非法拘禁加强奸行径恶劣的,判无期或死刑都是有可能,你又去哪里找人呢?”
江曼视线忽而空洞忽而炯炯有神,这目光久路很熟悉,跟当初她女儿死的时候太相似。
江曼说:“你到底听不听我的?”
久路缓缓摇头。
她突然从床上蹦起来,“扑通”一声跪到她面前,“路路,就算妈妈求你。”
久路撑着腰站起身,想要蹲下来去扶她:“这是颠倒黑白,我不能说。”
江曼直直地看着李久路,几秒后,突然挥掉床头柜的东西。
久路迅速向后退去,两手下意识护住肚子。
她倒是没对她做什么,发疯一样冲到梳妆台前,拿起剪刀戳破自己脖颈的皮肤,一刹那,鲜红血液像丝线一样流下来。
久路吓傻了,脸色煞白,站在那儿不敢往前走。
江曼:“听不听我的话?”
“妈,你先冷静……”
“听不听!”她嘶吼。
“听听,我听,你先把剪刀放下。”
江曼不管她说什么,手还抵着脖颈,从桌上拿来纸笔和印泥,“按我说的写。”她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上下颠着身体:“写啊!”
久路攥了攥拳,走过来,缓缓提起笔。
虽然这份证词起不到什么作用,也改变不了结局,但辗转被驰见知道,加之马小也的话,在那样混乱而悲愤的日子里,她喜欢周克并为他作证的罪名被坐实,叫人无法不相信。
她十分清楚,无论自愿或是被迫,那一刻她别无选择,心倾向了江曼,本质上,就是对驰见的背叛。
……
江曼握着她肩膀:“到底忘没忘?”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