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丫头,你也算是我看顾着一段日子的,晴儿虽然是外孙女,我对她一向都是比亲孙女都要亲的。这些你应当知道,而她的性子我也明白,若不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她定然不会这般出府的。我本以为让三个媳妇一起过去请她这个晚辈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你却给拦了回去。”
秦老夫人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林秋禾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听着她说。
她见状,只好又道:“你们两个都是懂事明理的孩子,然而晴儿跟秦府总归是打断骨头连着筋,难不成日后就真的不来往了?若是受了委屈,总归是要说个清楚才好。我虽然年纪大了,却还没老糊涂呢,给她出口气也是能做到的。”
“出气?”林秋禾轻笑出声,看着秦老夫人微微抿了下唇角:“只怕这气是没法子出了。”
“这是什么意思?”秦老夫人见她肯说,也不在意那话中的嘲讽,只是皱眉问到。林秋禾此次来就是准备把事情跟秦老夫人说一下,免得她被蒙在鼓中,之后再被什么人调拨了就不好了。
“若是秦府的奴才欺凌了晴儿,她自然不会忍着不说,就这般搬出去的,不是吗?”林秋禾笑着道:“我想老夫人也能够想到这点,这才让三位太太一起过去的。然而,有时候欺凌也是可以忍的。毕竟晴儿不过是个孤女,父母皆不在了,父族又不过是乡下的乡绅而已,她寄人篱下受些委屈也是难免的。”
“难道,还不只是欺凌?”秦老夫人恼火地一拍桌子,“我只当她们中有谁不乐意晴儿当媳妇,没有想到……”
“只怕有人是真的不想让她当儿媳妇,而是想纳了她呢!”林秋禾冷笑,声音更是冰到如同冰块落地一般,掷地有声。
秦老夫人一愣,半响才反应了过来。
“你说什么?!”她瞪大了眼睛,身体有些撑不住地晃了下,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这府上,竟然会有这样的畜生?!是谁?!”言语之间,竟然丝毫没有怀疑林秋禾话中的真实性。
还是那句话,她自己的外孙女,她又如何不知道呢?这会儿听林秋禾这般说,联系到陈自晴的反应,她顿时就信了七分。
林秋禾却没有直接点出,而是拿出了那个玉佩放在了桌子上,“这是从那歹人身上抓下来的,若是老夫人还不信,我就再多说一句。晴儿情急之下咬伤了那人的手心。老夫人只要留意看看,应当就清楚了。”
她说着站了起来,唇角依然带着笑意。
“我出来时间久了,还是要回庄子上陪着晴儿才是。”她语气上带着了一丝怜惜,“从昨日开始,晴儿就没有安心睡过,都是刚闭上眼睛就做噩梦,身边更是连人都不敢少。”
“她……她可还好?”秦老夫人颤抖着声音问道。林秋禾自然知道她所指的“好”是什么,点了下头道:“所幸,那心怀不轨的歹人并没有得逞。不过就算是这样,却也足够下破了人的胆子,让人觉得自厌自弃了。”
秦老夫人一下子就像是老了十岁一般,整个人都颓废地坐在了位置上,半响才道:“有劳你照顾晴儿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且放心就是了。”
“我有何不放心的,我又不在秦府中住,而晴儿也已经搬了出来。真正该担心的,应该是秦家上下才是吧?家中有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人藏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闯下大祸、祸及家人了。”
她言尽于此,出了门就让人带她出府上车出城。
庄子之中,陈自晴忙碌了一上午,等到用午膳的时候才觉得筋疲力尽,竟然有了胃口,陪着庄子中暖室里中的青菜吃了满满一小碗的米饭,然后就觉得困顿之意浮了上来。
青黛给她倒了一碗安神药汤,喝了之后才和秋归一起照顾着陈自晴躺下休息。
林秋禾回来的时候,她还没有醒过来。她在外面褪下了大氅,围着炭盆等到身上的寒意消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进去看了看床上安睡的陈自晴。
“陈姑娘也是累着了,我怕她多想,就找了不少的事情……”等出来了,青黛这才“认错”,“却没有想到竟然累着了陈姑娘。”
除了林秋禾之外,众丫鬟所知道的版本都是林秋禾对齐林说的半夜撞鬼的故事,因此一旁的秋归怕林秋禾真的责备青黛,连忙道:“还要多谢青黛姑娘安排呢,不然由着姑娘胡思乱想,只怕是越想越怕。”
林秋禾道:“你们把她照顾的很好,这会儿就先下去休息吧。若是有需要我自然会叫人的。”等到人都出去了,她这才又回到屋里,就看到陈自晴坐在床边,竟然已经是醒了过来。
“我吵醒你了?”林秋禾端了茶递过去,然后坐在边上给她披上了衣服,低声道:“若是累就再歇息一会儿。”
“睡足了。”陈自晴笑了下,端过茶水抿了一口才道:“我这会儿缓过神来,才想到那些事情不计是青黛还是红线都能足够处理的,频频过来劳烦我,只怕是为了怕我多想吧?”
林秋禾就笑了下,道:“她们也就这么点办法了。”
陈自晴道:“我倒觉得是好办法,最起码我一上午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她说着又是飞快地笑了下,然后才低声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就这么垮下去的。”她神色依然柔弱,眼神之间却带了些坚定,“我会好好的,也不会被说服了重新搬回去。我要证明,我可以过得很好,不再让爹娘担心了。”
“怎么会是一个人呢?”林秋禾道:“你还有我呢,再说了,还有我师兄呢。他可是巴巴得等着迎娶你呢!”
陈自晴闻言双眼一红,半响才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般说,真是没羞没臊!”她说着伸手轻轻点了下林秋禾的脸,然后才惊讶道:“怎么这么凉?你快上床盖着,我给你捂捂手,脚也上来,被子下面都是暖的。”
林秋禾上床,莫名就想到了那日在摄政王府,宁卿的表现虽然不如陈自晴这般看着急切,然而关怀却只多不少。她和陈自晴的手交叠在一起,很快就热了起来。
陈自晴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这么冷的天,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用这般来回奔波。”
“说什么傻话呢,难不成我遇到了难题,你不会为我奔走吗?”林秋禾脸上的笑容不变,看了一眼陈自晴才道:“秦老夫人想要见我,我回来之前就去见了她。”
“那……”陈自晴脸上本来就有些不真实的笑容这会儿彻底不见了,“那玉佩……?”
“我已经交给她了。”林秋禾伸手轻轻地帮陈自晴把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归拢到耳后,这才低声道:“事情也说明白了。你放心,我看秦老夫人还是心疼你的,应当会理解你不愿意再搬回的决定。”
“这样的事情……”陈自晴叹息,“我实在不愿意她伤心,然而若是不说明白的话,只怕她难免被人糊弄。那人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等到看我真的不敢说破事情的时候,只怕还是会颠倒黑白……”
她微微摇头,半响才又道:“只是,如今无论如何外祖母怕是也要伤心了。”
“我看未必。”林秋禾笑了下,看着陈自晴不解的神色冲着她眨了下眼睛,“别忘记了,秦二爷的出身。”
秦家二爷,可是庶出,并非秦老夫人的亲生儿子。想来,这个儿子如今看着人模人样的,秦老夫人心中也不怎么高兴吧?如今这么大的一个把柄送过去,秦老夫人如何不开心?
“当然了,她为了你的事情,自然还是伤心一些的。”
陈自晴瞬间想通了这里面的关节,神色间带着一丝嘲讽,半响才低声道:“若是这样,也算的上是皆大欢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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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禾陪着陈自晴在庄子中住了四天,看着她情绪渐渐稳定,夜里没有了安神药汤也能睡得安稳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四天里她大多数时间里都待在庄子里面陪着陈自晴,只在有课的时候才会去医学院那边。
如今医学院的各种事宜也都安定了下来,不少的学生已经开始组队学习解剖尸体了。林秋禾不得不赞叹一声,有底子的学生就是好带,她上解剖课的时候也就轻松了不少。
宁羽的生辰和孙梓棋的婚期挨得很近,林秋禾和陈自晴回京之后几乎可以说是马不停蹄的忙碌起这些人际往来。孙梓棋的婚礼倒是波澜不惊,林秋禾围观了整个婚礼过程,然后自动把婚礼场面再放大个一倍,最后暗暗决定等到她成亲的时候一定不能像孙梓棋那样老老实实地真的什么都没吃,连点水都不敢喝,就怕弄花了妆。
嗯,到时候多准备些一口就吃进去的小东西。饺子、酥糖、桂花丸?之后几日她的脑海中都浮现了无数的吃食,更是给宁羽的生辰宴会上添了不少新东西。,
宁羽倒是高兴的很,拉着林秋禾来回走动,虽然不能说林秋禾是她未来的大嫂,然而却也是恨不得昭告天下,林秋禾这个人是被她罩着的!
林秋禾被拉着“游街示众”,碰上不明白的人了就会多问两句,碰上明白的人的话对方则是善意地笑了笑。最起码,林家那边唐氏她们的态度很是亲昵的,而受她们的态度影响,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展露了一些善意。
林秋禾倒是不在乎这些,毕竟她本来就已经有些忙不过来了。这会儿多扩展一些未来的客户,对于她来说可能也是一种负担。不过这却是宁羽的好意,她自然是不忍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