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的事情真是辛苦表哥了。”
“你还跟我说这番客气话?知道你这次回来恐怕也是想去祭拜姑父跟姑姑,我已经差人备好香烛,等午后再前去祭拜吧,眼下雨有些大。”
“有劳了!”
……
在东方王府简单的用过了午膳,陛下跟七夜便从王府出发,直奔皇城外的十里长坡。
风斩跟东方秀的陵墓就在眼前这十里长坡下,背枕十里长坡,前方有蜿蜒的清澈溪流,两旁拥着许多梅花树,一条宽阔整洁的阶梯从官道边一直往山坡上延伸,直通风斩跟东方秀那座安静的坟墓,坟前立着两块冰冷的玉石墓碑,上面清楚整洁的写着风斩跟东方秀的名字。
天色依然很是阴沉,凄迷的冷雨还在不停的下着,纷飞的雨丝冷得有些刺骨,一对帝后便是这般默默的站在冰冷的墓碑前,身后的太监将手中的大黑伞高高的举在两人的头上,将一片苍凉的风雨隔阻在外头。
凉风瑟瑟而过,七夜将两柱清香分别插入两个墓碑前的香炉里,站在墓碑前,双手合十,轻轻的闭上眼睛,在心中轻声的默念祷告,清秀的脸上尽是一片平静淡远,眉宇间也平和了许多,没有往日那般清冷孤傲的神色。
一直知道,她心中一直记挂着她的父母亲,当日见到冲进焚禁塔解救风斩的模样,他如今心中还是心有余悸,不过,好在一切都结束了,他们终究也回来了。
“他们的灵魂已经得到解救,可以安息了,七夜,你也别太难过,他们此刻也应该已经转世为人。”
陛下不知道如何去劝慰,见她眼角似乎隐隐闪烁有淡淡的晶莹,便是这般沉声的出口了。
闻言,七夜才缓缓睁开眼眸,平静的脸上浮起一道淡淡的涟漪,一手轻轻的搭上跟前那冰冷的墓碑,叹息道,“他们都去了,如今做的这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义。”
七夜低下眼帘,看着香炉里袅袅燃着的清香,清幽的檀香味袭来,闻着却是有些怅惘的恍惚,“小时候对爹娘的印象也没那么深刻,没想到越是长大,对他们的记忆反倒是越来越深刻,总说时间可以淡化一个人的记忆,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懂事之后起,就知道爹深爱着娘,却不想,他们到头来是真正的同生共死。”
“他们的感情一直为世人所歌颂,想必他们此刻定然也是携手去了极乐世界。”
陛下叹息了一声,深沉的目光忽然定定的落在跟前的墓碑上,好像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清俊的脸上生出些许的复杂之事来,想了许久,见他低低出声道——
“你也不必太难过,很多时候,离开,也刚好正是开始。若是人世间真有轮回,如今他们恐怕也是年少轻狂,正是当年缔结良缘之时,快二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但愿真如此吧,这一世他们过了大半生的戎马生涯,最后……若真有轮回,我只愿他们能生在普通的老百姓家中,平淡安稳的过完一生。”七夜低声的应着,将手缓缓的收了回来,蓦然抬头看向冷雨萧瑟的未知的天空,许久,才淡淡道,“好了,我们回去吧,爹娘若是地下有知,一定会保佑大哥早日醒来……”
陛下不答,只是伸手替她收拢被冷风吹乱的大氅,然后才扶着她的肩头,夫妻二人转身,缓缓的走下了冰冷洁净的阶梯……
半个月后,已经是深秋之际,萧瑟的秋雨过后没几天,一场纷纷的大雪便姗姗而来,入冬的第一天,大夏皇朝举行国葬,已逝多年的太后,贤太妃同时葬入皇陵,举国痛哀。
入冬后第二个月月中,十二月初九,东皇北凌辰与之前西楚送来和亲的京华公主大婚,与此同时,南皇北凌逸最终也接受陛下的赐婚,迎娶异姓王钟宇的女儿,德敏郡主钟神秀为王妃。
京华公主,七夜是见过的,那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子,当初北凌辰将人丢进王府里便是不闻不问,而这位公主却是不吵不闹,后来北凌辰却忽然提出要陛下赐婚,当时七夜跟陛下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后来,七夜还特地召见了这位京华公主,却是意外的发现,这位京华公主是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子,而且,很早之前她就对大夏的战神辰王颇为欣赏,因此也铸就了一段算得上挺美好的姻缘。
至于南皇北凌逸,他跟德敏郡主的缘分来源于一次赌博,德敏郡主生性顽皮,经常女扮男装流连于赌场酒楼,当日在如意赌坊大摆赌局,大言不惭跟北凌逸对阵,结果把自己都输给了北凌逸,七夜乐见其成,便让陛下赐婚,不想北凌逸居然真的接受。七夜后来想了想,寻思他们之间肯定是有猫腻的,在她的印象之中,这北凌逸似乎并不好赌,怎么会突然间就去了赌坊呢?
又一场薄薄的寒雪落下,万里皇城银装素裹,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寒风不断的从天际袭来,吹得窗前的帘子一阵‘哗啦啦’作响。
御书房内,壁炉的火苗燃烧得很是旺盛,烘得房内暖融融的一片。
龙案前,七夜挺着有些笨重的身子坐在龙案前的龙椅里,手中执着一本奏折正在专心致志的翻看着,而她身旁不远处的一张小桌上,一身清冷高贵的陛下则也是端坐着,跟前也是一沓厚厚的奏折。
“喂,赤,我记得前段时间不是刚刚给这兰州城拨了一笔赈灾款吗?怎么现在这饥荒还这么严重?时下很快就到新年了,还得提着一颗心过年不成?兰州刺史是吃干饭的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乱民暴动,我看直接让他滚蛋得了!明摆着是有猫腻!三百万两白银赈灾,居然还有这等事发生?当老娘傻瓜不成!”
‘呯!’
一阵暴怒声落下,只听到‘啪’的一声,陛下微微抬头,却见有东西朝自己飞来,连忙伸手接住,正是七夜刚刚手中拿着的奏折,随后打开一看,当下也微微皱起眉头。
“好了,朕会派督察使前去暗查,你别生气,当心你那身子。”
“我没生气,我只是为那三百万白银心疼,那是我的私房钱,私房钱!这个可恶的北凌逸骗了我三百万,明明应该是他出的才对!”
七夜心里炸了毛一般的不爽,很是肉疼。
“愿赌服输,九皇弟是玩骰子的高手,你不知道吗?”
“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会那么轻敌吗?这事都得愿你,你赔我银子!”
“行了,你有吃有住,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若是真有不满,朕给你便是。”
陛下倒很是淡定的扫七夜一眼,淡淡应道。
“那不行,你的就是我的,我得从北凌逸身上割几两肉,让他后悔到吐血竟然敢阴我!”
‘嗷嗷——’
就在七夜不满的嘀咕的时候,一道黑影猛然从窗口扑了进来,鸣叫声落下,七夜的案前已经停驻着一只黑鹰。
“小六!”
七夜惊呼了一声,怔了一下,星眸里顿时一闪,飞快的往它的翅膀下伸手,果然,摸出了一张小字条,慌忙打开一看……
‘呯!’
才看了一眼,七夜便猛然站起,翻飞的衣袖带翻了桌上的茶杯,却浑然不自知……
“怎么了?”
陛下迅速起身迎了上来。
七夜却是有些微微颤抖起来,紧紧抓着手中的字条,蓦然抬头看向陛下——
“大哥,大哥……大哥他醒过来了,离开了无极殿……不知去向……”
七夜怔怔的看着他,清淡的语气里已然染上一道颤抖,忽明忽灭的眸光如同摇曳在风中的残烛,有惊喜的亮光,也有担心的暗淡。
“兴许是回了苗疆圣坛,不要担心,朕马上让他们去查。”
陛下接过纸条,也随意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