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吩咐扬琴打水来,与云浓净了脸,也顾不上再施脂粉,径直带着云浓离了花厅,到自己卧房去了。
“京中变了许多,”云浓声音哑了些,缓缓地说道,“我对这些一无所知,也不敢贸贸然找上门来。”
景宁将房中的侍女都赶了出去,亲自沏了茶,低声道:“的确是变了许多,天翻地覆。”
“我不明白,”云浓接过茶盏,并没喝,“当初究竟是怎么回事?顾修元又做了些什么?”
听到顾修元的名字后,景宁脸上的笑意敛了些:“当初刺杀的宫变是老三挑起的,太子死在宫宴中,皇上有人拼死相护倒没受重伤,只是此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没过多久就也去了。临死之前,他将皇位传给了年幼的六皇子,又指了几位大臣辅政。”
当年乍逢这些事时,景宁只觉着仿佛天都要塌了,可如今也能平静地提起,只是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云浓一眼,而后又道:“至于顾修元……当年你死之后,六皇子曾到郡主府吊唁,与顾修元私下见过一面。也不知顾修元究竟同他说了些什么,后来先帝驾崩传位给他,而他继位后,便开始重用顾修元。因着顾修元的身份非比寻常,群臣还曾因此颇有意见,可到底没拗得过他。”
云浓认真地听完,皱了皱眉:“当初六皇子到我府上时,立储的诏书还未下?”
“的确没有。”景宁听出她话中的意思,追问道,“你是想说,顾修元帮着六皇子拿了储君之位?”
“除却这个缘由,我想不到旁的理由能让皇上如此倚重他。”云浓平静地说道,“只是他究竟是如何出谋划策的,我就猜不到了。”
景宁道:“他身份成谜,当年我曾让人查过,却始终云遮雾绕的。”
云浓那时不以为然,觉着顾修元出身如何并不重要,甚至于从没问过,如今才算意识到自己有多天真。
她将当初在护国寺后山之事提了提,问景宁道:“你当时为何会那般问他?”
景宁惊讶之后,解释道:“这就又是另一桩公案了。当年老三事败,被先帝下令圈禁,又着人严审一干涉事人等,查得极严。这事原本是由三司共审,可后来六皇子登基后,顾修元却横插一手将此事揽了过去。”
“我当时以为他是想要细查此事,揪出杀你的元凶,可后来这案子结了之后,我无意中发现其中仍有疑点。护国寺那次我只不过是想要试他一试,却没料到他竟然当真不敢答。”景宁叹了口气,“他如今大权在握风光得很,该早有谋划才对,总不会是毫无准备一朝开窍。”
云浓由着她说,从始至终都没开口。
景宁见她这模样,忧心忡忡地问道:“我知你喜欢他,只是在彻底弄明白这件事前,你千万不能在他面前暴露身份。不然,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我明白,不会让他知道的。”云浓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又道,“他这个人最是多疑,再加上有那些个傻姑娘们做的事在前,他见着我,只会疑心我是有意效仿怀昭郡主,想要得他青眼罢了。”
如此说来,她还得谢过徐思蕊才行。
景宁将她这话想了想,颔首道:“我听人说,早前还有人送了与你当年相貌颇为相仿的美人到他身边去,他收下了,可没过几日又把人给赶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浓一笑置之,转而提了旁的事情。
以她如今的身份,并不适合留在长公主府,所以长谈一番后,两人依依不舍地告了别。
见过景宁后,云浓算是又了了一桩心事,心无旁骛地料理起自己的生意。
可没过多久,她就又接到了封没落款的信。
顾修元的字迹。
第15章
这次的信与上次相仿,仍是顾修元的字迹,寥寥几句,没有落款。
只不过上次的信是徐家的门房送来的,可这次,却是从绮罗香铺子那边辗转传到云浓手中。
这足以证明,顾修元已经很清楚绮罗香是她的铺子。
云浓从徐思巧手中接过信后,拆开看了眼,便不动声色地推到了一旁,并没表露出什么异样。
毕竟以顾修元如今的权势,若是有心去查,这些消息可谓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等到闲聊几句,送走徐思巧后,云浓才又将那信拿出来看了一遍。
顾修元上次寥寥几句,似是想起来之后随口一提,可此番却是长了许多,语气中还隐隐带了些威胁的意思。
大有她不把方子交出去,这件事情就别想揭过出的架势。
云浓盯着这信看了会儿,又感慨了句:“他可真闲啊。”
这香料方子云浓并不想给旁人,可顾修元的态度已经如此,她如今可没有跟顾修元对峙的兴趣,便没咬死了再执拗下去。毕竟两人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她手头还有个香料铺子,顾修元若真想做什么,她压根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翠翘,去找找年前我让你写的那个香料方子,”云浓托着腮,支使翠翘道,“交给阿菱去。”
阿菱是锦姨娘的侄女,比云浓的年纪大些,如今那绮罗香铺子便是她在管着的。
翠翘翻箱倒柜地将那花笺找了出来,追问道:“姑娘要的是这个?”
“是,”云浓看了眼,点点头,“让阿菱差个人送到……”
她这话说到一半,卡了壳,沉默片刻后方才又道:“送到怀昭郡主府。”
云浓曾听人提过,皇上赏了顾修元一处宅院,可他却并不常住,大半时间还留在郡主府邸。
这一点也一直被人津津乐道,纷纷揣测着这位权臣的心思。
有人说他是念着怀昭郡主,也有人说他是居安思危,好提醒自己不忘旧日之耻。
翠翘对这些事情不大熟悉,先是应下来,而后才惊讶道:“怀昭郡主不是年前就过世了?眼下住在那里的……是那位顾大人?”
“是吧。”
云浓含糊不清地答了句,态度模棱两可,翠翘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来自己姑娘这是答复还是疑问。只是云浓不想提,她也不好多问,只能将心中的疑虑压下。